他竟有雄辩的天赋,语言间慷慨激昂,叫人心潮澎湃。老王,苗邈,此事虽与他们无关,可个个脸上均有赞同之色,显着一派凛然正气。苏逾白心中叹息:“如今天下正是太平年间,周越琰当皇帝虽不算明君,却也坏不到哪里去,何必再多起争端,叫四海哀哭,山陵流血?”
“什么争端?分明是要争一口气!”乐佚游眼睛还是红肿的,却忽然抢先道,“我爹娘,兄嫂,一族之人,他们可是没惹什么争端,不过是因为一张龙椅,因为这母亲贪心不足,一定要给宠爱的孩子合心意的玩具,就一个个作了这恶人们的替罪羊!这可不是什么树上砍下来的柴火,烧掉还能再长,而是一条条人命!我今日才知道爱原来也可以是这样自私狭隘的东西,她爱自己的子女,视之如珍如宝,却凭什么叫我们来付出代价?难道别人就没有父母亲眷,就是从石头里蹦出来,天生给人垫脚的?如今还想安安生生地高坐殿上,得人礼遇,受人供养,没有这样的事情!不义之人,行不义之道,天必罚之,天若不报,我就来做这个报应!”
苏逾白想,这天底下老百姓家家户户都有自己事情要管,才不关心你们什么“义”与“不义”呢,可瞧见乐佚游的神情,终究不忍心说出来。更何况总有人好战,总有人乐意被煽动,人天生便追求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个故事若讲得好,能吸引一大批的人为之愤怒。此时想以理服情,叫人思及长远,简直是以卵击石,高高在上,自以为旁观者清,徒然讨人厌罢了。
何况除了流血,还有什么能洗刷冤屈,正明王法?若自己没有私情,也一样会觉得周越琰该死的,可他既然与他处过这样一段日子,便知道周越琰从来也没有故意为难乐氏,他平日里宽宏大量,时而大赦天下,为得是可以洋洋自得地接受史官的奉谀,你要是说他残杀无辜,他还会勃然大怒,矢口否认,早就忘了曾经将人株连致死,再往下深究,他就会翻脸,摆架子,发脾气,耍无赖,最后的招数是:“……毕竟朕是皇上……”
他没什么坏心思,真的。可这话怎么能和乐佚游说?告诉她有人不仅伤害了他们,还无耻地将被害者忘掉了?
赵晚亭深施一礼,道:“夫人所言,正是肖氏一族所想,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都是血性男儿,就是天王老子,也要把他拉下来尝尝厉害。只是苏公子常在刑狱中,想必不将这些当上一回事罢了……”
他若不当一回事,也就不会辞官挂印,从京中出走了。
苏逾白冷冷道:“与你无关。”
赵晚亭摸了摸下巴:“公子是如何知晓其中真情的?”
“肖大将军是如何知晓其中真情的?”
“哈哈,”赵晚亭尴尬地笑道,“此乃军中之秘,小的不便告知……不过,若苏公子受了麒麟帝的册封,成了自己人,自然另当别论。”
麒麟帝。
啧啧。
这样嚣张。
“已经说了许久,沐老爷该要怀疑了,”赵晚亭向窗外看了一眼,“以苏公子此刻的心境,想必小人这一趟是白走了,如果公子想要辞绝……”
“谁说我要辞绝?”苏逾白反问,“有人好心好意地拿官给我做,我为什么不要?”
他头脑飞速运转:“先来说说看,沐南春要谋哪门子的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