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萧关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不紧不慢伸了个懒腰,才道:“不必。”
他的眼神从一旁破铜烂铁上闪过,方才他刚看在眼里时就觉得不堪入目,现下也没好到哪儿去,干脆移开眼,眼不见为净:“走,带我去神武营兵器库,看看还有没有能用的兵器。”
大柱一直不错眼地看着他的动作,自然知晓他为何会有此一言,犹豫一瞬,到底没有说什么,将人带到位于校场边的兵器库。
兵器库倒是不小,里面却空荡荡,只在库房一角随意堆放着几个兵器架,上面也没多少兵器,倒是地上还散落着一些刀剑和长弓。
雁萧关面无表情,随意捡起一把长枪在手上掂了掂,只觉轻飘飘的,再垂眼一看,目之所及的长枪几乎都锈迹斑斑。
大柱脚掌在地上搓动,犹豫着道:“殿下,还能使吗?”
“显然是不得用了。”说完也不等身边人反应,又拿起一把弓,搭箭引弓,也未瞄准,箭便直射而出,正中一旁一架空荡荡兵器架顶上横杆最中位置。
哐当。
兵器架摇摆两下,终于不堪重负,四散落地,激起一片尘土。
雁萧关反手将弓拿至眼前,将弓弦一扯又一松,道:“弓箭也是,稍微用些力就得废,不过若是军营里军匠手艺得当,修修倒还能使几年。”
大柱虽是个小兵,可十几岁就从军,直接入神武营为辎重兵,也曾亲眼目睹陆青雄的风采,虽未上前线,可方入营时,训练却未落下,就算后来物是人非,到底操练了这么多年,眼力还是有的。
雁萧关的动作看似寻常,可方才一箭属实惊人,在弓箭已近废弃的情况下,不只能将箭射出,还能稳稳射中目标,无论是力道还是准头,都是顶尖,就是原来的神武营,能做到这点的也没几人。
不过他却看不出此时雁萧关到底是满意不满意,见他面色淡淡,大柱搓了搓手,狠狠心咬牙将挂在腰间的刀取下,递给雁萧关。
那动作跟壮士断腕也差不离。
雁萧关接过一看,登时扬扬眉,手中刀看着虽也上了年头,却称得上锋利,想必主人费了大心思保养。
他侧头看向大柱,眼中疑惑神色没有遮掩。
大柱连忙道:“神武营这些年无作战机会,操练也是随意应付,”说到此处,他偷眼瞧着雁萧关面上神情,见他没有露出异样,才又继续,话也说得顺当了些,“兵器库的兵器历来由杜将军把管,从不曾让弟兄们进来,杜将军事忙,想必无闲心照看兵器,无人看顾,自然便锈蚀得差不多,不过营里倒还剩一些尚存志气的兄弟,当年入营发放的刀兵都没废弃,爱惜着呢。”
他挠了挠头,近三十的年纪,脸上早已刻上岁月痕迹,此时麻木又无奈:“且当年会入神武营的兄弟,几乎都是北地过来的流民,本就贫穷,凭自己本事难能弄来铁器,刀兵算来也是一笔财产,若要买来,得花不少钱,凭这点,兄弟们大都颇为爱惜。”
雁萧关明了他的意思,这是在暗示他神武营的兵士也并不是都丧失了斗志,只是领头人不是个好东西,他们便只能得过且过。
雁萧关却没有对他的话作出任何回应,只将刀随手还给他,淡淡道:“兵士操练,刀剑并不适用,还是得用长枪。”
大柱有些失望,却未多说,只点点头:“殿下说的是。”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雁萧关伸手拍拍大柱的肩,吩咐道:“喊人来挑些得用的长枪出来,分发下去,日后操练就用铁枪。”
大柱眼一亮,当即重重应声道:“是。”
日头高挂,酒菜摆满桌案,可围坐在桌案两侧的人却俱没个好脸。
杜知乐将酒壶端起,双手捧着,将梁施琅案前的酒盏斟满,说道:“梁将军,现下可如何是好?”
梁施琅在他面前也不遮掩真实性情,当即便冷哼一声道:“能如何?他可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他放了话,我们自然得照做。”
杜知乐急了:“那可是近十年的军粮,一时半会儿我们怎么能凑得齐?”
他这一声“我们”意图昭然若揭。
梁施琅瞥他一眼,也不拆穿他的心思,随手从面前盘子里捻起一块肉片,放进嘴里,恶狠狠地咀嚼:“本以为让他去神武营,有你盯着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没想到他倒是干脆,直接将棋盘掀了,这会儿倒将我们置于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