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千面,营里自然也有体力强盛之辈,有的兵士甚至觉得跑步比操练长枪轻松许多,他们出校场的时间本就慢了一步,只能遥遥跟在队尾,见许多人压着步子跑,跟蜗牛爬一样,受不住慢悠悠的速度,心生焦躁,心急些的干脆喊道:“队主,我可就不等你们了,殿下下令半个时辰跑完,我可不想错过今日的晚食。”
说完便甩开队列中其他人,拼命往前跑去!
有人见状,彻底压不住心中想要出风头的欲望,开始有样学样,毕竟在今日之前,队主们与他们一样,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兵而已,只因雁萧关的青睐才能一跃成为队主,若是他们能比队主表现得更好,说不定能将现任队主给顶下来!
不少人都怀有这份隐秘的心思,一时之间,队伍彻底乱了。
队主们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看他们跑远,无措至极,只能一下下往后看,又回头望向前面。
雁萧关早已不见人影。
队主体力还没见底,只是被队里的士兵拖住而已,想到今日刚刚升任队主,决不能表现得太过不堪,否则可能会被贬回小兵,可又想起方才雁萧关曾说要以队为整体,心像是被火烧一样,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难之下,有的队主狠心一咬牙,呼喝道:“你们在后面慢慢来,还能坚持的,跟我跑!”
另一些队主却难免犹豫,裹足不前间,队伍越来越落后,前路仿佛望不见尽头,终于,他们脚步慢下,回身指挥队里几位尚算强健的士兵过去将人扶起,相互支撑着慢慢往前。
能坚持到现在尚有余力之人,定然不是胡乱跑动,身体本能掌握了省力的办法,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便开始一点点引领着喘不过气的士兵如何正确的跑动,队伍悄然变得整齐。
雁萧关跑在最前,没亲眼见到身后情形,可猜也猜得到。
他转头看向一左一右的游骥和大柱,发现他们的状态居然还不错,他压在前面,边跑边问:“看你们似乎还有余力,要不要干脆超过我往前跑?”
大柱倒有些蠢蠢欲动,可见另一边的游骥沉稳依旧,便也闭了嘴。
雁萧关一边跑动一边说话,却连气息都没乱半分,寒冬腊月里,想要出汗所需的运动量不少,可他们今日已操练了半下午,就连体力显然还算不错的游骥,额角都已经在往下滴汗,大柱体力虽还没有枯竭,气息却变得粗重。
雁萧关可从头到尾没偷懒,大柱见他一点没觉得累,忍不住眼露佩服,呼哧着道:“都在跑步,怎么都统就一点都不累?”
雁萧关慢下脚步,退至二人中间,好整以暇道:“好奇?”
游骥没回话,大柱惯例捧场:“殿□□力强健,自然该比我们表现好。”
雁萧关被他明显拍马屁的话逗乐,轻笑一声,就着跑步的动作教授经验:“别看跑步看着简单,里面的关节多着呢。”
吊起听话诸人的胃口后,他却停下话头,偏头看向游骥,明摆着让游骥做他的话搭子。
游骥一步一吸,皱着眉无法忽视身旁的视线,他的呼吸还算平静有力,只是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先是费力喘息几口,急而深,然后才是勉强维持平稳的话音:“还请殿下不吝赐教。”
雁萧关满意了,也不再卖关子:“跑动时要注意呼吸,关键是配合步伐,像我们现在这样慢速跑动时,便三步一呼,两步一吸,口呼鼻吸,但若要快速跑动,便两步吸气,两步呼气,或一步一呼,一步一吸。”
他不只说,还有意识的加重了呼吸,让身旁人更好理解。
他说的方法并不难,尤其是在本就日日操练的士兵看来,更是简单,下意识顺着他的话做,很快发现跑起步来轻松许多。
发现有用,大柱只顾着傻乐,游骥却在平复好呼吸之后,边跑动便喝道:“呼气。”
两步后:“吸气。”
雁萧关扬扬眉。
他的声音洪亮,随在他们身后的大多数兵士都能听清。
“呼。”
“吸。”
命令越来越简洁,士兵们跟着他的话音呼吸,渐渐地,含着甜腥的喉头不再如寒刀刮过,单薄的喝声混入了其他人的声音,渐渐响彻碧空。
群山环绕间,散乱的队伍慢慢凝成一线,展翅高飞的鸟雀挥舞翅膀,跟随一路,随即振翅远去,人影愈小,齐声高呼却不改昂扬。
跑完两圈,回到营地,雁萧关仍在最前,正好看见火头房最后一丝烟火气散尽。
虽有雁萧关传授的呼吸方式,可第一次跑步便跑了十五里,越到后面越来越艰难,近六千人的长队还是不可避免变得零散。
雁萧关一马当先,在校场又等了小半刻钟,回到校场的也不过才四千来人。
校场里此时一片混乱,有人双膝跪地,有人躺平躺在地上,所有人都在呼哧呼哧大喘气。
雁萧关甚至还有闲心去火头房逛了一圈,火头房忙而不乱,饭菜都装在木桶中,木盖挡着,热气从缝隙里直往外冒。
见火塘火还未熄,他吩咐烧几锅沸水,灶头后传来应是的声音,苍老嘶哑,雁萧关心头一顿,可还未等他觉出异样,一旁火头兵便过来询问他:“都统,是否现在就将饭菜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