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车轮声混着断断续续的轻语隐隐靠近,雁萧关停下脚步,回身望去,不远处的官道缓缓出现一行人。
北边沼泽地位于北湖旁,与天都都城遥遥相对,沼泽地后便是巍峨群山,少有人烟,周遭不是山便是湖。西边却不同,虽然同样位于山脚下,可在沼泽地不到十里处,便是离天都最近的莱城。
相较于通往天都的陆路,水路才是真正的四通八达,其中最大的码头便位于莱城,商人游客来往络绎不绝,沼泽地不远处的官道宽敞而平坦。
官道上出现车队实属寻常,雁萧关却顿住脚步,太熟悉了,第三次,他又见到了身着闳府护卫服的高壮汉子,足足有十来人,跨着长刀骑着马,正绕着车队巡视,气势惊人,来往之处,行人纷纷闪避,而在车队正中央,被护的牢牢实实的,赫然是一架镶金佩玉的宽敞马车。
马车四面皆挂着薄纱,薄纱看着影影绰绰,被风掀起时露出里头坐着的几道身影。
距离雁萧关最近的车窗,隐约可见半张侧脸,下颌线流畅精致,在明媚的太阳下,白的发光,正微微挑起唇角,笑容温和却隐约透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凉薄。
雁萧关微微眯起眼,心尖一跳,那是比闳府护卫服还让他印象深刻的半张脸。
几乎是瞬间,他背脊一阵发麻,那张脸转了过来,雁萧关伫立不动,迎上看过来的眼神。
明几许缓缓挑高眉尾,以口型道:“又见面了,殿下。”
雁萧关瞳孔微微放大,若说方才那张脸上的笑容看着还算的上是可亲,现下就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赫宛宜微微转过头,看向忽然变了动作的明几许:“夜姑娘,外面有什么吗?笑得这么高兴?”
明几许眼神更深,不着痕迹避过赫宛宜弯过来的肩膀,一手撩开车窗的薄纱,饶有兴趣道:“看见了一个熟人,是该高兴。”
闳予珠紧紧挨在赫宛宜旁边,赫宛宜待明几许明晃晃的亲近让她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立即倾身过去:“慢些,别摔了。”
说着,她扶住赫宛宜,同时狠狠瞪了明几许一眼。
明几许无辜地扬扬眉梢,挑眉看向他身前的赫宛宜,少女仍然带着羃离,不过今日身上所穿衣衫倒是换了个颜色,鹅黄色的衣衫配着青绿的羃离,颜色清新,别有一番趣味,尤其是在荒芜的冬季,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而包裹在层层纱缦后的女子,虽不知容颜,可满腹才气,温柔天真,只是……未免也太过好骗。
明几许垂下眼,身旁女子完全不知他心中所想,却忽而往他这方一趴,上半身几乎要探出车窗外,平日里温柔婉转的声音高高扬起:“五殿下。”
挡不住的满满喜悦。
雁萧关从始自终没有移开视线,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马车在他身前停下,赫宛宜一手撑着车窗,迫不及待撩开剩下的纱帘,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她又高兴的喊道:“五殿下。”
她的声音绵而软,听起来甚为亲近,连尾音都高高的飘在半空。
闳予珠眼中闪过一抹不悦,却没表露在面上,只微垂着头探手搂着赫宛宜的腰,似乎是怕她从窗间翻落摔下马车。
雁萧关缓缓从明几许面上移开视线,落在面前似乎想往他这边扑腾的少女身上:“你身体不好,冬日寒气逼人,怎么这个时候出城?”
他面上虽冷淡,可话语却带着关心。
赫宛宜半个身体都挂在车窗上,声音里满是笑意和满足:“闳姑娘邀我与夜姑娘出门赏景。”
雁萧关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视线从闳予珠面上一晃而过:“冬日赏景?”
明几许的身体与赫宛宜之间隔着一个手掌的距离,他漫不经心地一手杵着下巴,眼睛直勾勾盯着雁萧关,笑说:“闳姑娘说远山有一片梅林,少见的红梅,梅林旁还有一汪温泉,今日天气好,正适合赏梅泡泉。”
雁萧关没搭理他,顺手往尚算干净的上半身衣袍抹了抹,将手上的沼泽泥擦净,靠近马车,一把将赫宛宜往里推:“坐好。”
见赫宛宜乖乖坐回去,这才回道:“是吗?”
明几许笑意更深,轻佻地抬高眉尾,话语称得上是轻柔,轻柔的甚至给人一种股阴阳怪气的错觉:“殿下是在问我?”
雁萧关盯着他不怀好意的笑,没好气道:“不然呢?”
明几许丝毫不避讳他咄咄逼人的眼神,一抬下巴:“可我也不知,此次赏景由闳姑娘安排,至于是否真如她所言,还得去了才知晓,殿下若是有兴趣,随我们一同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