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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薄珩嗓音如玉石流泉般低声说,“不要走了好么?”
宋泠然没有摇头,更没有点头,她知道她是一定要回去的,恳请萧逸凡在京中多留了半个月,已是令萧逸凡不好在宋吟之跟前不好交代,她不能再逗留在这不该属于她的京城。
她只是呆呆地望着薄珩,许多思绪流转,半晌笑了一下:“殿下,救命之恩不必非得以身相许才能相报,放我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报答。”
她知道太子尊师重道,知恩图报,宽怀仁义,胸有丘壑,世上再好的词藻加诸身上也不过分,但她不能太过分。
她不能挟恩图报,更不能痴心妄想,更更不能为了这点私情小爱忘记自己当初为何入宫来。
“倘若不是因为救命之恩呢?”薄珩沉沉问了这么一句。
宋泠然不解,如若不是因为救命之恩,还能因为什么,总不能洞中待了几日便对她生了情,或是守着那陈规旧俗认为与她有了肌肤之亲便要对她负责,宋泠然直接问:“殿下喜欢我么?”
“倘若……”
倘若两情相悦,薄珩想如是说。
“殿下!”宋泠然无故心慌,急急打断他,“非礼勿言。”
说罢,宋泠然转身匆匆逃了,脚步一派慌不择路,她眨眼就消失在了琴室,身后似有鬼撵着,连焦尾都忘了带走,裙裾曳出微波。
实在是……实在是方才薄珩全神贯注盯着她的表情太过认真,以至于她当真怀疑薄珩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之语。
薄珩被撇在原地,盯着宋泠然仓皇遁走的背影,唇角忽而提了提,竟也不慌了,颇有闲情雅致地坐下来,抚了一首《兰园赋》。
前半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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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泠然回到瑶音阁,进了门才发现自己两双空空,遗落了宝琴,极其懊悔。
她真是胆小如鼠,太子本就不喜欢她,她又何必多情生苦恼,正当她要折回去拿琴,萧逸凡在身后唤她:
“师妹。”
顿时,宋泠然失魂落魄地回头,只见萧逸凡和明秀一道从阁里走出来,均是愉快地看着她,宋泠然喊了声:“师兄。”
萧逸凡笑问:“师妹跟太子殿下说好了吗,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宋泠然摇了摇头,“还没有。”
萧逸凡眉头一皱,“太子殿下不愿放你离去?”
宋泠然还是摇头。
明秀瞧着宋泠然的反应,适时往外走了一步,笑盈盈地对萧逸凡道:“萧先生,京都繁华,难得来一趟,不若同宋女师好好逛逛再回去?宋女师虽是进京三年,一直在宫中潜心研究琴艺,鲜少游玩过。”
萧逸凡心里一软,却还是叹了口气:“明秀姑娘,师命不可违……罢了,师妹,明日我同你一起去拜见太子殿下,恳请太子殿下放我们归家。”
第二日一大早,萧逸凡便带着宋泠然去长春殿辞行,恰逢太子从凤华宫请安回来,朝服还未换下,玄色衣袍上的银龙张牙舞爪,衬得他有几分肃然。
见到两人,他略微一怔,视线从宋泠然脸上划过,翘起唇角,才敬重地唤了一声:“萧先生。”
萧逸凡行了礼,开门见山道:“太子殿下,施施在京三年,承蒙您的照拂,今日我欲带施施离去,特来向您辞行。”
薄珩眼皮子微抬,想起昨日宋泠然笃定了要离去,面上不显,心里却打着算盘,顺便将“施施”两字放在齿间研磨着,细细的品味。
“施施?”
“是师妹的小名,是‘云烟出岫,施施若华’的意思。”
“嗯,老师确有云烟出岫之华采。”薄珩不吝赞赏,然后徐徐道,“实不相瞒萧先生,孤早已打算送老师回江南,只待钦天监择个吉日,可惜钦天监前些日子因为凶礼耽搁了。”
如此一说,萧逸凡松了口气,又抱拳一笑,道:“劳太子殿下费心,我和师妹皆是俗人,不拘宫中礼节,随便哪日都能启程。”
薄珩话又转了一折,“不过,昨日钦天监已经选好的吉日禀给了孤,半个月后是为大吉,水陆皆通,萧先生不妨带着老师在宫中安住下来。”
此言一出,萧逸凡与宋泠然皆是不愿,相继皱起眉头,萧逸凡更是从太子的举止看出端倪,太子心里根本不愿放宋泠然离去,所谓吉日不过托词。
好好好,太子果然对师妹有意,想方设法的留人!
宋泠然不禁对薄珩道:“殿下,半个月的时间太久,阿祖怕是会担忧,最迟三日我便得离京,恳请殿下准允。”
薄珩望着她没说话,不知在忖度什么,直到萧逸凡也喊了声“殿下”,方淡淡道:“那孤再找钦天监算一算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