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从秦奶奶家一直出发，穿过一个小胡同后再左拐，经过小广场、小卖铺，之后沿着河边一直走朝大山那边去，罗二小经常放羊的草坡下面有一处水泉就是放水鸭的目的地。

面前这八只水鸭是萧数今天的任务，十分重大，秦奶奶亲自吩咐的万万不可懈怠。其主要原因是她偷偷告诉他，俩鸭腿分他一个。

因此，萧数忍痛割爱，主动将收割机交给了罗二小。二小在威逼利诱下只得咬牙切齿的接受了，无奈只能将羊儿们的放养权暂时转交给呲花。

好一个风水轮流转。

萧数的穿着十分简易，就粗大汉的装扮:白色短袖＋黑色大裤衩＋一双深蓝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理，水鸭一路安分守己，直奔水泉，前赴后继的扑腾着奔入，就像是三百年都没这么撒过欢儿了。

呲花在大山下的草坡上放羊，闻声看过去，站起来往那边走了几步，咳了咳，说:“嘿——这不萧大爷吗，哟，来放鸭呢！！”

萧数:“……”

呲花就喊了一声，随即四周满是回声。惹得其他放羊的大爷使劲儿往这边瞅，其中孙大爷哈哈两句:“哟，今儿是呲花来放羊啊，看不出来啊，是真勤力。”

邱迟鹊:“……”

萧数目光紧随水鸭，只是抽空瞥他两眼。这小子装模作样的戴着干草织帽，穿着新买没多久的浅蓝色山水风衬衫，白色短裤。

萧数冷笑，心想:真骚气。

他有意无意开口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呢，谁能像邱大叔一样放个羊还得穿着白裤衩，罗二小放这么多年的羊我都没见过。”

邱迟鹊:“……”

他俩就这样，打小就互相往枪口上撞。萧数烦人开玩笑，邱迟鹊讨厌人阴阳。

就这，死逼萧数还不忘给自己升个辈儿。

2.

朝上，听墨林中的鸟鸣倒灌于泉涧，看湛蓝的天里撑起一片云海，云随风起飘悬于山尖。朝外，看遍野的葱绿稻田地，闻似泛金油的浓郁菜花香，听村民老少的吆喝欢笑。

三天两夜，梁桁每每一睁眼朝外看就是一座连着一座的山，连绵不绝，仿佛下一刻就能顶到天边去。出车站的时候，他看到的是漫山遍野的青绿，抬头望去，眸中盛满了云海。这里的空气像是处于另一个世界里，梁桁似乎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烦闷。

舅舅说:“准备好了么，梁桁，这就是你接下来要生活的地方了。”

梁桁脑子里又浮现出他妈想家的样子，看着前方说:“其实，这也算是我的家乡。”

梁桁的心不能说是麻木，他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一样完整的东西，所以失去与离别对他而言如同毫无生息的湖水。

他竭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芜州是个不小也没很大的城市，县城离市中心没有特别远，舅舅找了朋友来接，没有着急回家，先是带他去看了高中学校。

他说:“这里就俩高中，这个是最好的，当然还是跟北矫比不了。”

梁桁没有多看，下意识问道:“芜州市没有重点高中吗？”

舅舅顿了顿，才明白他说的是市里。

舅舅笑了笑，说:“有，就是学费贵，离家也是挺远的。”

又补了句:“他俩才刚分开，你妈那里还没稳定下来…梁桁，不管怎么样，你妈真的挺辛苦的，多理解理解。”

梁桁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心里到不怎么愉快。噢，就因为钱，他上不了好学校，是这个意思吗？他们给不了我，我还要去体谅。

那也没见人来体谅我。

临走前的期末，他跟变了个人似的，最终成绩得了个大满贯。意思挺简单，就是送他们个满分卷当是分别礼物，也不枉各个老师以及校长对他的苦口婆心。然后这哥就潇潇洒洒的彻底离开了，特牛逼的只甩给他们个背影。

梁桁晕车，但舅舅准备先回县里的家，无奈只能先将梁桁送回小镇。送到路口，对他说:“往前一直走就好，穿过桥洞，左拐再一直走然后右拐进小镇找一家姓秦的。”

梁桁忍着头晕，勉强记下了点点头。

3.

微风拂过海面，蝉鸣漾入云间。垮啦垮啦的机器声穿梭于田地间留下深浅不一的足迹，盛暑阳光夺神炫目，模糊了远近的归船。

槐江桥的一开始就会出现十字路口，左右两头是被人工开辟出来的田道，是土路。左边往地里走，右边朝江边走，大多人都是去捕鱼的。

梁桁站在桥边吹了会儿风，感觉不怎么恶心了后，清醒的望着江边发现这江是真大，目测至少穿过了两个高速公路。他望的是左边这头，搭眼看过去就能看到田道口的两边停了好多辆电三轮，有蓬的和没蓬的，还有很多电瓶车。

梁桁没有窥探欲，但碍不着他有好奇心。

他朝前走了几步，打小没见过这场面，但他有常识，正值夏季，下地干活的日子。他没干过什么活更别提下地了，好奇，甚是好奇，从未亲眼见过。刚要往里走，扑面而来的是一辆白红相间的塑料机器，那形状总感觉有点像拖拉机，但又很明显不是，它像是失控似的左拐一下右倒一下的直冲着道口来。

梁桁瞪大眼，赶紧走出去，但貌似他们的方向是一致的，见状梁桁只得朝桥边靠了靠，给它让路。可下一秒让他惊掉双眼皮的是这破玩意儿当着自己的面儿倒了，前身的小零件散落一地。然后他又看见一个跟他差不多的男生费劲的从里面…踹出来，带着满脸的幽怨看向了他。

靠，玛德这是要碰瓷儿？还开着拖拉…这…这是拖拉机吗啊！！爷真长见识了。梁桁心想。

男生幽怨的表情极速散去，对着他眨了眨眼，心想:玛德，这要是受了伤，我得赔多少！？狗逼萧数真该死啊。

两人意外的同时摸兜，梁桁比他快一点，向他伸出手并摊开，那意思是要给他。

他愣愣的接过去，然后看着他:“……”

梁桁说:“身上就这些，如果解决不了问题的话，那我们就只能换个方式来解决。”

他:“……”这什么意思？还白给他两块五？这人瞅着眼生，来走亲戚的？一见面就给钱这不太好吧。

他开口道:“不义之财受不得。”

梁桁:“……”

见他满脸正直，梁桁抽了抽嘴角，说:“我再加五毛。”

他:“……”

僵持不下，他只得点点头，心想:白给就白给，还能买两包蟹黄辣条＋一包干脆面呢，就是白拿心不安…

梁桁有一瞬间觉得他长的不错，这感觉就像刚才望着江水的那个感觉，不过这个感觉还可以更抽象些，像海。

突然反应过来，梁桁说:“请问，你知道有户姓秦的人家吗？”

明明他的语气很礼貌，但亲耳听他说出这句话时，任谁都觉得他根本不在意路怎么走。

他说:“知道，你是？”心想:果然馅饼皆是陷阱这话真没说错。

“那是我外婆家，”梁桁想了想，又说:“我叫梁桁。”

他点点头说:“噢，我是罗屿琛，秦奶奶跟我们是邻居。”

梁桁说:“兄弟请带路。”

二小:“……”他倒是想，就是这破玩意儿不给力啊。

罗二小说:“那你得等等，我打个电话。”他知道狗逼干活不带手机，呲花肯定带，但他 要是带了他也就死定了。

可现在，他必须带！！

呲花接通说:“咋？要提前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