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然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回答。
作为一个被盯只要时间稍长就浑身不舒服的人,要说他不在意被偷拍那是假的。
至于为什么不把视频删除。
书然只能承认,比起看秦显和别人牵扯上关系被人讨论,他宁愿那个人是他自己。
他对秦显,就是有这么奇怪的占有欲。
不然,何至于只为了确认对方对他的唯一特殊性,明明脚没大问题今早还要蹭这人的车。
答案十分显然,书然却只呐呐回答了一声:“不知道。”
还拿发烧耍赖:“头晕,想不出来。”
秦显摸他脑袋:“那就暂时不想了,先把烧退了。”
书然这才暂时得以蒙混过关。
这一天七点过早读开始,学生会巡逻执勤,高二二班与四班一前一后,各自被扣掉了一分出勤分。
而本该坐在教室里的两人,则出现在了教学楼顶楼的某个空置教室里。
一分钟前,书然被秦显手拉着手步上最后一层楼的台阶时,还疑惑着为什么发烧了不去校医室,反而要把他往别的地儿带。但紧接着,随着脚步停止后眼前那扇门被推开,书然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震惊。
震惊于秦显居然在学校搞了这么一个秘密基地。
而他现在才知道。
门后的空间与其他空置教室大体上并无区别,堆叠放置的桌椅占据了大半面积,安静而毫无人气。但与其他灰扑扑无人打扫的教室不同的是,眼前教室的地面是肉眼可见的干净,而与走廊相对的那一侧,并排放置着两张桌子,一张靠墙一张靠窗,桌子上还摞着好几本书,昭示着这间教室显然常有人出入。
书然看向秦显,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秦显任他看:“然然,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刚被戳穿了一个秘密的书然顿觉自己确实没什么好再顾忌的,坦荡开了口:“……这不会是你为了早恋特地准备的秘密基地吧?”
不然怎么以前他不知道这个地方?无非这地儿是最近才开辟的。
像是被这清奇的脑回路逗笑了,秦显唇角弯了弯:“早恋秘密基地用来干嘛的?”
“你自己弄的你问我?”书然脸热地强装镇定,“还能干嘛?打啵呗。”
“打啵”两个字怎么听都不该出现在他俩的对话中,况且这地方干嘛用的跟他有什么关系,书然抿了抿嘴,立即转移了话题:“你带我来这儿干嘛?我发烧了不该去治病吗?”
秦显“嗯”了一声,“等会儿。”拉着他的手继续进了教室,将门关上,走到那两张书桌前。
接着,秦显从桌洞里掏出来两样东西。
一盒退烧贴。
以及一支温度计。
书然双眼不由得睁圆,这人干嘛要在这儿准备这些?
事情似乎正往令人费解的方向发展,书然陷入迷惑中。秦显将温度计递给他,书然愣愣地接在手里半天没动作。前者叫了他一声,书然回神还没来得及应声,整个身体陡然一轻。
——一双手穿过他的腋下,将他整个人提溜了起来。
随即,重心回归身体,书然被抱到了其中一张桌子上。
而垂落的两条腿中间,还卡着一个秦显。
这算什么抱法?书然只见过大人和小孩之间这么抱过。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书然愕然抬头,对上那双熟悉的淡墨一样的眼睛。
那双眼睛笑着,单眼皮微弯,薄薄的一层褶皱下压着看不透的光,让书然下意识便想躲闪,然而姿势以及距离使然,即便眼神避开,呼吸声与心跳声也无从隐藏。
身前堵着人,身后是墙,秦显将手撑在他身侧两旁的桌面上,书然逃无可逃,只能往后倾,手指不客气地戳在秦显肩头往前顶,故作镇定般,凶巴巴质问:“姓秦的你要干嘛?”
但手指能有多大力气,往后拉开的那一小段距离,几乎是瞬间,便被秦显轻而易举地消弭归零。
秦显将身体压近了些,更近了些,脸上笑得恶劣,还学他说话:“还能干嘛,打啵呗。”
书然:“。”
不仅学他,还学别人:“然然,给不给亲?能不能亲?”
书然脸红成番茄,分不清是烧的还是臊的,抑或是气的。
本该反抗的,却忘了反抗。身体只一味地僵直后倾退让,直到肩背感受到墙壁的坚硬,再退无可退。
或许该骂点这人什么,无耻?下流?还是卑鄙?可一时间,他竟成了不会说话的哑巴。
视线落在秦显的嘴唇上,距离近在咫尺,呼吸相闻,仿佛下一秒这道唇就要落下,将话里的某些字眼落实成真。
抬眼触及对方的眼神,一双眼睛黑漆漆的,目光温柔依旧,与以往这人看他时的眼神一样,又不一样。
失眠一夜还发着烧,生理影响心理,半晌,理智才滞后地回归,书然皱起眉头要把人推开,秦显却比他更快一步起身撤离。这人将目光慢悠悠收回,只剩眼尾扫过的一抹,含着戏谑与自嘲,人却依旧钉在他两条腿中间,半点不肯挪开,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为了方便下一轮的调戏。
书然艰难地将声音也找了回来,放出的话却软绵绵的毫无力道:“学人精,把老子当操练对象,要不要脸?”
秦显只是笑。
“我生病了,你不许碰我。”说完,警惕地将屁股往后挪了挪。
脸上温度烫得能煎蛋,量体温已是多余,书然干脆将握在手里的温度计放在一边,直接撕了两张退烧贴分别贴在额头及后颈上。
凉丝丝的温度让书然的眩晕症状舒缓了些,却也只是舒缓了些。他心里清楚,不管是物理退烧还是药物退烧,实际上都是治标不治本。心因性发热的本质是情绪及外界压力使然,说得再直白点,他的病因就是站在他跟前的这个人。
而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只要那句话没说出口,这发烧有第一第二次,就会有第三第四第无数次,直到自己慢慢接受这人谈恋爱为止。
可他既说不出口,估摸着也接受不来。
前者,按某人的性格,说了也无用,还会让让对方臭屁得意;后者,他更说不上来原因。
书然突然无来由地一阵委屈。
窗外有风,卷起窗帘带着旋儿从脑袋上拂过,像个人菜瘾大的Tony,信手设计出一个全新的潦草发型。
连老天爷都欺负他,书然更委屈了。
乱糟糟的头顶忽然被揉了揉,触感温热,书然抬起下巴,在即将目光对视时,生硬地躲开了。
“然然。”他听见对方叫他,“我就在这儿,哪都不去,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说罢,从旁边拖过来一张椅子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