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看着眼熟,但不认识,秦显礼貌冷淡地“嗯”了一声。
男生察觉出来了秦显没认出他,片刻的低落后抬头:“我是五班的刘熙,就是一直被你压在下面的年级第二。”
这词用得怪讲究的,秦显蹙了一下眉,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沉默。
“你今天比赛很精彩,我还特地写了加油稿给你加油,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到。”
“谢谢,但应该是没听见。”秦显礼貌了,但礼貌得不多。
“我,完全没想到期中考能被你压出五十分的差距……如果平时我有什么不会的题,可以问你吗?”刘熙红了脸,小心翼翼地问。
“不太方便。”秦显叼着烟。
“我知道你忙,不会去你们班找你,所以你……能不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我把不会的题微信发你可不可以?”刘熙退而求其次。
沉默,代表了秦显的回答,良久刘熙才等来对方冷淡的一句:“抱歉。”
刘熙咬牙:“我听别人说,你已经有对象了。”
“嗯。”
“那,到底是谁啊?有人说是隔壁三中的女生,可,我问了书然同学,他跟我说,是你们俩在一起了。”
超绝钝感力和超绝占有欲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怎么会如此矛盾又如此合理,又怪不得期中考前书然气得要求他得考出压第二三四十分的成绩才行,猜出大致的前因后果,秦显有些想笑:“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你们俩之间没有别人,只有彼此。”
“事实就是这样,我们俩之间没有别人,只有彼此。”秦显轻吐烟雾,复读,“所以很抱歉,你的任何事情,我都不能也不会答应你。”
“对象醋劲太大,麻烦你以后也不要再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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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无虑的时光从不属于竞赛生,书然从运动会结束枯坐到晚上将近十点,眼前所拥有所能做的除了刷题,还是刷题。
别人要么放假要么团建,陈壹一摇头晃脑直言感叹,守着机房的他们几个,寂寞得跟寒窑苦等十八年的王宝钏有什么区别?未来的解放,他们至少还得等大半个月。
曹知乐今晚罕见的也在,闻言笑出声来:“王宝钏苦守寒窑是为了等她老公薛平贵,咱四个真要论谁最像王宝钏的,只有一个吧?”
书然没那么迟钝,将手从键盘上移开,某个人现在有多欠,他手就有多痒。
从教室换到机房后,秦显白天来找他的次数锐减,但每天晚自习,对方都会挪位置来机房陪他一起学习,并且一陪就是从六点半到十点,连着好几个小时的时间。
连期中和运动会期间都没例外,只除了今天。
陈壹一牙尖嘴利:“你是说你自己吗?那位隔壁三中的李同学对你又是接又是送的,你俩看着关系确实匪浅哈。”
书然:“……”
知道陈壹一是想帮他反驳,但这说法……换到他和秦显身上,其实一样毫无违和感,怎么反而更坐实了曹知乐的想法?
不过这比喻太不准确,他等秦显又没挖野菜,秦显更不是什么旷世渣男。
只是对方说好的十点来接他,就剩下十分钟就要到点,为什么不见人影,也没个消息?书然皱眉,“苦守寒窑”这种傻事他可不干,今日份的学习任务已完成,干脆收拾好东西,关机先走了。
下了实验楼,刚要给姓秦的打电话,锁屏一开,却反而先接到了楚玉成的来电。
“书然,你还在学校吗?我和神在学校大门门口,他喝得有点多不太方便,你能过来吗?”楚玉成在电话里说。
“在,稍等,马上。”
挂了电话,书然直奔学校大门,同时腹诽,居然还敢喝酒,还把自己喝醉了,这人还记不记得自己答应了聚餐完要来接他?
夜色四合,灯影昏黄,书然踩着影子从实验楼小跑至校门口,到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熟悉的身影弓着脊背坐在校门外的马路牙子上,路灯将那背影照出几分寥落,楚玉成跟保安大爷借了杯水,端着纸杯正从保安室里出来。
书然走过去:“我来吧。”
接过纸杯,书然和楚玉成一起朝醉鬼走过去。
“你们聚餐还喝酒?”书然边走边问。
他们可没喝只有一个人喝了,但神不让他说实话,楚玉成只能选择撒谎:“嗯。”
“他喝了多少?”
“没数,感觉挺多。”反正最后走的时候,神脚底下的空瓶子,一个巴掌估计数不过来。
“白的?”
“啤的。”
书然:“……”
喝啤的都能醉,这酒量是有多差。
全然忘了他自己在酒量这方面也不咋地。
秦显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书然走过去,蹲下身看他,醉鬼捂着脸一副沉思状,安安静静,如果不是脸颊及耳朵上泛起的红晕,看起来倒不像是喝醉,反而像个正儿八经的哲学家。
“哲学家”掀起眼皮看他,眼中沉着书然看不懂的情绪,书然垂眸,递过水杯:“你先喝点水。”
秦显很乖,接过纸杯,仰头一饮而尽。
纸杯轻飘飘掉落地面,秦显脑袋也垂落而下,而后轻车熟路地,将整张脸蹭进书然的颈窝里。
呼吸温热,被风吹了许久的嘴唇却泛着凉,那道唇贴上书然颈侧的皮肤,微微摩挲着,像是无意轻蹭,又像是在有意吮吸。
一瞬间,书然仿佛被扼住了呼吸。
他怎么感觉秦显在亲他?
……虽然只是脖子。
但跟醉鬼能计较什么,那颗脑袋贴上来的同时,书然嗅到了从对方身上微微散发出的酒气及烟味。二班这群人玩得比他想象的大,不必猜就知道肯定劝他酒了还在他旁边抽了烟,这人都当班长了也管不住班里那群人,那还不如不当。
但意外的,混着秦显原本的气息,并不是很难闻。
原本冰凉的两片唇被书然的皮肤熨暖,体温相融,触感只剩下柔软和呼吸扫过时的痒。那触感在书然脖子上十分清晰地画出一道痕迹,从锁骨至耳后,就像无形的手在古琴上的信手一撩,将原本沉静平稳的心弦拨乱得彻底。
分不清先被拨动的是哪颗心,一前一后的律动缓慢共振般,最后奏出相同的频率。
倏地,书然被秦显得寸进尺般搂紧。
“头疼。”醉鬼小声呓语。
这让书然连推拒都变得毫无理由。
“活该。”书然嫌弃,“喝这么烂醉,你还记不记得自己说得要回学校接我?”
他也活该,管这人干嘛?
楚玉成看着两人,以他的认知,不太懂两个男的为什么要抱作一团还抱这么紧,但直觉告诉他,此时他的存在有些多余。
悄悄走近,将掉落地面的纸杯捡起,楚玉成下意识将声音放低:“书然……我先走了,已经很晚了,你和神也快点打车回家吧。”
神说的,只要等来书然,他就可以功成身退。
半小时前,楚玉成听到这话时还不太舒服,到了现下,他才明白其中真正的含义。
书然从秦显的怀里仰首抬眼,无声点头,那眼中在那怀抱里酝酿出的情绪,心疼,埋怨,宠溺,和浅得看不出的一丝嫌弃,倒让他此时的道别竟成了一种打扰。
楚玉成忽然懂了神为什么要喝酒。
为了壮胆,也大概,或许,为了这一出苦肉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