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婴宁被赵公义一纸飞书急召回程。
这趟车马走得很急,人坐在车厢中就好像咸菜被塞进坛子里,晃得发蔫。
“大哥,赶路归赶路,咱们能走得稳当些吗。”婴宁掀开车帘,脸色煞白地冲车夫道,“我要是晕死在半道上了,你们也没法和赵大人交差不是?”
车夫连回头看她一眼的工夫都没有,大声嚷嚷:“娘子你体谅些吧!咱们接到的任务是天黑之前就把你安全送到,这还有大半程路呢。”
“离天黑还早呢,不然放我下车喝口水,缓一缓……就透口气也行啊!呕……大、大哥,我午饭吃多了,你真慢点……”
“娘子啊,要不是你一顿饭吃那么老半天,时间也不至于这么紧迫不是?忍忍吧!”
“唔……”婴宁只觉胃中一紧,连忙紧紧捂住嘴,“唔唔嗯嗯!”
“说什么?”
“我说,快点停车……”话音未落,婴宁便猛地将脑袋探出车窗外——
“呕!!!”
赵公义趴在床沿,吐得天昏地暗。
一旁三五个医师头碰着头心急如焚地商议,却怎么都拿不出个决断来。
赵公义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抬起头:“婴宁……那个死丫头呢,什么时候到?”
满屋的人面面相觑,只有个小吏硬着头皮答道:“就、就快了。”
自打接到婴宁的来信,赵公义便开始渐渐感到头脑昏沉、四肢无力。他胃口不好,每日都吃不下什么东西,却腹胀难忍,肚皮一日大似一日,状似女子怀胎。
做过那个怪梦后他更是吓破了胆,半夜便叫来医师诊脉。医师把过脉向后大惊失色——一个壮年男子身上,竟诊出了喜脉!
赵公义听后大发雷霆,想要遍寻城中名医,又不敢张扬,只能暗中找了几个嘴严的再诊,得到的答复仍旧是喜脉。
想到那个“胎梦”中的景象,赵公义“哇”地呕出一口黄水,当场便昏死过去。
……
“这……这应当赶紧找几个大仙来做法才是,怎么会找上我呢?”
婴宁伏在赵公义床前歪了歪头,故作懵懂。
赵公义刚缓过来一些,靠在床头的软垫上。他眼皮肿得老高,视线却仍难掩尖锐。
他忽然抬起手攥住婴宁的衣领,将她往近处扯了扯:“婴宁姑娘不知为何吗?你既有叫马怀胎的偏方,难道没有……”
难道没有叫男子怀胎的偏方?
这话赵公义可说不出口,只能咬牙切齿地死死瞪着她,试图看穿这个不足自己一半年岁的黄毛丫头。
有时他想到婴宁,总莫名觉得背后爬上一丝发毛的寒意。那是一种卧榻之侧有野兽虎视眈眈的不安全感。
而婴宁眨眨眼,反手抓住他的手腕。
“大人怀疑是我做的手脚?”她忽然弯起双眼忍俊不禁,赵公义的手使不上什么力,轻易便被她摘开,“大人糊涂啦?婴宁若有这么厉害的手段,就不会被您逼到如今这步田地了。”
那种发毛的寒意又来了。
赵公义忽然一把将婴宁推开,整个人抽搐着伸长脖子,又是一阵狂吐。
婴宁连忙翻身躲开,火上浇油:“这都孕吐了,可不敢耽搁,保不准再过两天孩子都要生下来了!”
这回却没人顾得上她了——一个医师“咚”的一声跌倒在地,指着赵公义不住地发抖,说不出一句话。
赵公义吐完一轮,抬起煞白的脸,只见一屋子乱七八糟的人皆愣在当场,以一种极度惊恐的眼神望着自己。
他张口欲骂,一低头却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