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啸拉扯灵魂无限下坠,记忆中有人絮絮叨叨吵个不停:在海中失去坐标,为什么不尝试用精神力作锚点?机甲不是万能的!你们不信?曲二?曲二你别发呆!精神力空间的概念你跟他们讲一遍!他们这群固执的直A,我懒得废话!
现在我以主指挥的身份庄严地请邀各位——
再不信!来打一架!奉陪到底!
熟悉的声音比失忆前和失忆后更嚣张,好像是另个时空未被阴私磋磨过的她,自信张扬,明亮滚烫。
四席的眉眼在曲恒野脑海里明晰,她本身攒具的光源唤醒下坠的他。
凝练的精神力从曲恒野的四肢间迸发,紧密地系在其他九人手腕、脚踝上,因透支呈半透明状,脑域也就滋生出疼痛,恐慌成倍放大,占据无辜者摇曳的理智。
被抛弃的棋子在这场人为酿造的风暴里,终于认清了现实。他曲恒野在他人操控下,只一步便偏离贵族公子顺遂的人生轨迹。
心口挤满了泡发的烂植株,刚长出的新芽浸润痛苦,坠着心下沉。
他错了。
真可笑,从小到大,他从未主动惹过事,一本正经地固守道德底线,正直、听话、守本分他人夸赞他的词,如今剖开看这些根植在成长中日日夜夜的属性,无非就是任由他人拿捏。
他顺遂的人生建立在他是曲二的基础之上,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逃不过任由他人拨动的命运,易碎的、经不起考验的信任最终随核能一同四分五裂。
脑域蒙了一层浅淡的灰色,飘渺似雾,挤压进精神力本源,贪婪地膨胀,怨念缠着不甘,欲逐向、倾轧他和他们为人的天真本性。
是他太愚钝了,那个圈子从未将他放在眼底,故而未对他出手,因他是曲家家主的幼子,未来不会继承曲家掌权,影响不到任何人的利益,他们放过他任由他活在自己天真的世界中。
是他太过自负,心安理得享受曲家带来的便利和尊荣,没认清海浪翻涌下的真实恐怖面容。
是他贪恋权力,这届优高四席唯独他愚蠢得搭上了其他人的命!没有任何秘密的他透亮得他人一眼能分辨出他的内心。
他缓缓闭上眼。
*
言云感觉自己好像病了,最初只是心跳失序,接着人便幻听了。
熟悉的音色贴在耳畔,无一毫一厘的亲昵暧昧,簇新的懊悔与自责牵动人走进他的世界。
一面是苦恨的自责,他一个人揽下所有责任,可靠通情达理的人被逼着说:“我错了。”
另一面是割裂的自我,他在粉碎过往19年的曲恒野,“我不该只享受权力带来的利益,仍将自己排除在权势之外,站在一旁却不愿沾染污秽,将其视为龙潭虎穴,有双能看见阴私的眼睛,非要转开头颅,视而不见某个人的挣扎惨状,我不应该逃避那潭水下腥臭淤泥,我凭什么逃得掉。”
言云听见他内心在这场人为罪恶中碎裂、崩溃,总是笑着的人偶尔喜欢看些热闹,他明明是希望帮助失忆后的拂洛依不因“无知”被伤害,主动走进拂家的危险局势中,此刻无声痛裂在海中,无辜者被辜负利用后,沉默地念着:“我不想成为他们的棋子。”
机甲驾驶舱内,他不愿意留下的眼泪,从她眼眶中掉落,难以遏制的痛楚扎在她眼底,尖锐的刺疼生了根,“不是的,不是你的错!曲恒野你没有错!”
曲恒野,对不起。
这一局,双子星二年级四席、副主席全员入局,他们家族也未能躲开。
如果能换个和平年代、换个世界生活就好了,前行路上的每一步如何面对好与恶,怎么衡量建立在少数人的痛苦之上,让大多数人无知无觉中度过的平安之举。
每一步皆无法等量,没有人是恒久的赢家。
她能擦掉他不愿让人发现的眼泪,抹不开已经扎了根的痛、拔除不掉曲恒野震荡的悲鸣。
对不起。
她闭上眼感知痛苦流动的所在地,冷静指挥其他二十四人,“所有人精神力以我为原点共建坐标,5人上潜514米,5人下潜218米,实施全方位扫描探测,其他人开启SYJ定位系统,追踪方位-35° 12' 56.01"-350m,偏差0.01弧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