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越一走,闻初的驴犟瞬间消散,强烈的失落和虚空感将他包围,垂头坐在床边。
不出半分钟,季明越去而复返,学着闻初平时叉腰的样子:“我知道你故意气我走,你做梦!反正我不是第一天当狗了,你骂舒服了就麻溜出来,好几套公关方案要你配合!”
闻初呆呆望向门口,哽着说不出话。
季明越又催道:“快点,地瓜烤好了。”说完到厨房鼓捣烤箱。
闻初低头静坐半天,找了样东西,出去交给季明越
季明越:“这是?”
闻初没说话,牛皮纸袋塞进他手里,坐到另一边剥地瓜皮。
季明越拆开档案袋,里面装着闻初的证件、户籍资料,其中包括领养记录和解除领养协议。
大致浏览一遍,季明越双手微微颤抖,难以置信地看向闻初。
闻初面无表情啃地瓜。
季明越再度翻看手里的资料,震惊到说不出话。
一共有三份解除领养协议,来自不同的家庭。
三份,也就是说,算上亲生父母,闻初被抛弃过四次。
这下季明越就是有天大的气也生不起来了。
什么养不熟的白眼狼,闻初分明是一只被人类反复遗弃的小猫。他不该强行要求闻初信任别人,这确实太难了。
所以,季明越也明白了,闻初为什么总以最坏的打算面对事件,以及那样介意自拍乌龙——那大概是一次他努力亲近人类的尝试,自己无意中让闻初失望了。
季明越心情沉重,拢好资料:“从没听你说过。”
闻初眼眸低垂,微不可闻地叹声气:“有什么好说的,我不喜欢卖惨。”
“有些事可以说。”
“说了人家就觉得我是问题少年夜场浪子,我才不要。”
闻初想也知道爆出来外界怎么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怎么别人没事就你有事,你要是没问题能这样么。
最后错的只有他,倒霉的也只有他。
“不是的,语言的力量很大。有时候长篇大论未必有用,有时候一字抵千斤,该说什么、什么时候说、说多少,起到的效果完全不同。”
闻初静静听着,慢慢啃完半个地瓜,说:“我不会啊,你教教我。”
季明越心里蓦地一软,语调放轻:“你会的呀,填空题就很好,轻松击溃绿茶男,这就叫四两拨千斤。”
“真的假的?”闻初勉强扯扯嘴角,“别忽悠我。”
“真的,你那么厉害。”闻初下巴粘了残渣,季明越抽出纸巾替他擦拭,“地瓜甜吗?”
地瓜烤出了溏心,蜜得流油,香气飘到闻初心里,开出一朵小小的蜜糖花。小花再长成大树,挂满了冰糖葫芦。
似乎所有负面情绪都消失在这片香甜里,没什么值得烦恼了。
闻初又咬了一口,小声说:“甜,好吃。”
*
“……再就是石翔他们家。怪了,只要我去谁家,谁家就有孩子,然后不要我了呗。”吃饱喝足,闻初一边拼乐高一边讲述以往经过,“我又没有证据,他们也不捡好听的说,全都说我脾气怪不跟他们亲。”
季明越:“那石家说你突然消失是怎么回事?”
“他们整天不管我不给我饭吃,傻子都能看出来不想养我吧,没意思,我就偷了户口本回孤儿院。”
石家的亲儿子出生后,闻初的处境变得分外尴尬。加上那孩子身体不好,石家夫妇整天跑医院忙东忙西,完全顾不上领养的大儿子。
由于医药费支出,家里用度逐渐紧张,养父母话里话外暗示家里多了一张嘴吃饭麻烦,特别是这孩子处于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
养母天天对着米袋叹气;养父天天抱着亲儿子,说今年说的生意如何如何不好做。
“我的校服要自己洗,因为他们洗衣服之前会把我的衣服挑出来;桌上永远只有两副碗筷,我要自己单独拿,如果回家晚了,锅里永远不会留我的饭;学校收杂费我永远交不齐。”
“有次我帮邻居奶奶卖废品攒了五块钱,买了麻辣烫,我还没来得及吃,他们拆开吃了。笑死,一口没给我留。”
石家没有明着打骂虐待,只是用比武力还残忍的冷暴力孤立不知道错在的他。
闻初淡淡说完过往遭遇,问季明越:“你说,我要多冷静,要出于哪门子的人道主义,才能心甘情愿给他们掏钱?”
季明越缓缓摇头:“烧了都不给。”
“就是,怎么好意思找我要钱的。”
没钱当然是他们自己活该,关他什么事。
一小块积木崩出去,闻初捏了半天捏不起来。
季明越捡起,放在他手心。
闻初继续拼积木,下一秒被拉入温暖的怀抱。
季明越狠狠痛骂:“因为他们臭不要脸,就知道欺负我们人美心善的一一,还好意思道德绑架,简直就是人渣,狗屁败类!”
闻初愣了愣,然后嘻嘻笑道:“你也冲动没素质了。”
“如果我早点知道真相,第一个冲出去喷他们。”季明越更加用力抱紧闻初,“所以你要让我知道。我是无条件站在你这边的,我可以为了你不那么理智客观,勇当国服第二喷子。”
闻初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