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开得好”酒吧里,两个女生在吧台旁的小圆桌上对着叹气,“不是都说这儿很多帅哥吗?怎么今天一个都没见着啊!”
“是啊......欸欸欸,你快看快看!”女生猛拍着自己的好友,自以为声音很低地尖叫着,“大帅哥!”
吧台边上无聊到快要睡过去的人闻言也来了精神,跟着女生指引的方向看过去,对旁边正在调酒的女生发出感叹:“怎么我觉得有点眼熟呢。不过确实帅,就是看起来像个高中生,还怪冻人的。”
见她做了个被冷到发抖的动作,调酒的女生也看过去,看见一个穿了一身黑的男生,黑色短袖衬衫搭配黑色阔腿工装裤,手上还拿了个纯黑的鸭舌帽,头发和眼珠在闪烁的彩灯下也是看得见的深黑,她笑着点评:“有点嫩,但是很有感觉。”
冰块被调酒师切得方正,碎屑蹦到台面上跳了一下,她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这不是之前打架那男生吗?”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男生已经冷着脸拒绝了两波上来搭讪的人,捏着帽子边沿漫不经心地看着酒吧门口,桌上摆着一杯淡色的鸡尾酒。
“好像还真是。他喝的是什么?看起来很像挤了一大杯柠檬汁的香槟。”女生戳调酒师的侧腰,“我也要喝。”
“死亡午后,又叫海明威香槟。这是一杯如果在午后喝掉它,就会心甘情愿地死在这个时刻的‘迷幻剂’。”
“可是现在不是午后。”
“所以他可能还不想死吧。”调酒师从底下拿了杯柠檬水递给女生,歪着头开了个玩笑。
“什么?死了?”纪洄难以置信地看着云碧水女士捧着的多肉,“这你都能养死?”
“水浇多了呀。”云碧水有些伤心地腾出一只手抽了一下他,“哎呀别管,你等会不是要出去吗,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一个一模一样的。”
“知道了知道了。”纪洄一边敷衍,一边想着这次要买仙人掌,他千挑万选的多肉还是没逃过和之前那些盆栽一样的下场。
他在心里说着“造孽”和“罪过”,又打开自己心里的功德簿,心疼地划了一笔。
C市作为有名的不夜城之一,夜生活才是这座城市魅力的真正起点,数字广场上霓虹灯与地铁指示牌交相辉映,破败街道的背景却是赛博朋克风的科技大楼,两者割裂地展示着独属于此间的矛盾与和谐。
纪洄站在地铁出口,身旁人流如织,街道两旁是各色的小吃摊和游玩摊,小孩子在尖叫着追赶没入夜色的彩色泡泡。
他伸出手点了一下浮到他眼前的泡泡,表面张力被打破,肥皂水也随着破裂而四散开来,指尖也有一点凉意。
他迷茫的目光跟着炸开的瞬间清明起来,锁定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大门。
时间和以往一样,熟悉的中年男人一左一右地搂抱着比他年轻许多的人跨入酒店,旁若无人地大声说着肮脏的话语,笑声也一样令人作呕。
纪洄数了数隐藏在人堆里的保镖们,冷笑着,原来精神病也一样会怕遭报应。
周围的嘈杂一刻都没法停下来,吵得纪洄心脏发疼,连呼吸都是卡顿的,每当这个时候,他就特别想要那个能让一切都安静下来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只是可惜,就算可以见到,他也没办法跟他坦然地说一句,我好难受。
纪洄的心情一直到看见巷子里酒吧的门头招牌才变好一点,在周围门店霓虹灯光的闪烁之中,“开得好”三个大字线条曲折、形态随意,灿金色的字体一看就特别招财。
他举起手机照例拍了张照才推门进去。
门边上的单人桌空着,桌面上摆着半杯死亡午后,纪洄忽然有点儿口渴。
“吴菟姐我来了......”他走到吧台跟调酒师姐姐打招呼,微眯起眼睛,跟着酒吧摇曳的灯光一起观察了一会笑着看他的女生,“森森姐啊。”
李森森吸了一大口柠檬水:“兔子有个视频要拍,我替她代会儿班。”
一边的男调酒师正在擦着玻璃杯,闻言佯装不满地插话:“你能代啥?你学个翻瓶学了一年还是跟狗撵一样。”
“什么狗撵啊,用词要准确。还有,是一年的几个周末。”李森森摇晃着食指,“茶哥,正好你现在没事,给我来杯‘午后之死’呗。”
“吴菟不让你喝那个,后劲有点大哦。”
“行吧。”李森森继续吸着柠檬水,问坐在旁边看着他们聊天的纪洄,“小洄啊,你怎么总是能一下子就认出我和兔子啊?”
茶哥也好奇:“是啊,我们反应都没你这么快呢。”
纪洄一脸我就是这么厉害的表情:“虽然你俩长得确实很像,跟双胞胎似的,但是身高不一样啊,今天你的头顶只到酒柜的第二格,吴菟姐是第三格。”
茶哥哈哈大笑起来,手里的杯子都差点没拿稳,李森森笑着骂了他一句,忽然想到什么,小声了一点:“之前,差不多两个礼拜之前,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高中生也来了这边,今天他也来了,刚刚还看到他在呢。”
纪洄想起那半杯死亡午后:“他怎么了?”
“他打架打得很凶,上次本来在喝酒呢,看见有傻叼在巷子口那里虐猫,他直接就冲了出去,冲完之后虐猫的两个人倒是跑了,但是他没有从巷子里出来。我和兔子担心被他打的人会摇人再回来找他,就去喊人来帮忙,结果回去的时候连猫都不见了。”
纪洄接过茶哥递过来的边角料水果:“他打的是不是一群非主流?就精神小伙那种。”
“你怎么知道?不会那天是你帮了忙吧?”李森森转着手里的杯子,“其实我和兔子也觉得是你来过,巷子里那个阵仗,就挺像你风格的。那个男生之后怎么样了?”
“躺地上睡着呢。”
“......”
看着李森森的表情,纪洄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扣了一下吧台,《My Shadow》的前奏从跨入零点那一刻准时响起,他的声音融在轻摇滚明快的节奏中:“我当时其实是想过要好人做到底的,但是又担心人家要以身相许,就先跑了。”
“......?”
茶哥的笑声停止在酒吧门口进入了一大群人之后,李森森跟着低骂一声:“又来了。”
纪洄托着腮,仍旧是跟随节奏轻轻敲着台面,没有转头去看是些什么人,毕竟能被他们俩这样对待的只能是那几个整天到处鬼混的富二代。
玻璃的碎裂声在抒情摇滚里显得格外突兀,他们随手打翻别人桌上的玻璃杯,再在惊愕与尖叫之中洒下红色的纸币,偌大的酒吧里都是他们的笑声和骂声。
尖锐,刺耳,丑态毕露。
“今天万大少爷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那必须去二楼玩玩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