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溯拿着一本书坐到后门,抬头看着谢得只剩下一瓣花的玉兰树,那瓣花攀在枝头要掉不掉,他看着那朵残花,心里默数,数到六十三要到六十四的那个中间段,花瓣掉下,砸在了吱哇乱叫的纪洄头上。
这棵树今年的第一瓣落花和最后一瓣,都在他头上了。
纪洄估计也是在想这个,捏着那瓣花隔着围栏朝他挥手:“花都落完了诶。”
他嗯一声,低头假装看书,却忍不住抬眼往围栏外看过去。
顶着花瓣的纪洄很反常地没有一直和他说上周医院里发生的事情,尽管斐溯觉得都很无聊,但是纪洄总是有本事让那些事情变得能够听下去。
见斐溯看着自己,纪洄咧开嘴,亮着大眼睛朝他笑。
跟个小傻子似的。
斐溯有些嫌弃地重新看书,却半天也没能翻动一页,眼中还是晃动着那双眼睛。
他老气横秋地叹口气,重新抬头往纪洄那边看过去,恰好就看到了纪洄闭着眼往后面仰倒的动作,那瓣玉兰花被扬起又落下。
“小几!”
他脱口而出这个称呼,那是纪洄第二次和他见面时做的自我介绍,但这是他第一次喊。
他其实想过很多喊他名字的情景,但绝对不是现在这样。
斐溯从院墙的小洞爬出福利院,吃力地将和他差不多高的纪洄挪到自己背上,一点一点地往福利院的前门移,想找小姨帮忙,结果正好碰上了好不容易有时间来看他的母亲。
苏歆看到他们的时候很是吃惊,自己儿子背上背着的是那个天天在医院里上蹿下跳却又很是会讨人喜欢的小孩,她想要从斐溯背上接过纪洄,斐溯却愣是没有松手。
她只得叹着气将两个小孩子都抱入自己怀中,斐溯这才挣着从怀里跳下来,被苏歆牵着一只手,他还有些不自在,只好仰着头问母亲:“他怎么了?”
“有点发烧。”苏歆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安慰着儿子,“不用担心,跟我一起去医院看着他吧。”
斐溯点点头,饶是他再怎么被母亲和小姨当作大人看待,这种事却也是第一次遇上,如果不能亲眼看见纪洄醒过来,他会睡不着觉的。
可还没走两步,就有好几个穿着差不多的人围了过来,领头的那个一边叫着“苏医生”一边接过了半闭着眼的纪洄。
苏歆明显也认识他们,长长地松了口气,叮嘱了几句就目送着他们往医院那边赶过去。
一低头,自家儿子攥紧了她的手指,还是一副皱着眉头紧盯着那边的表情。
她失笑,蹲下来掐住儿子的脸蛋:“放心吧小溯,小洄不会有事的。”
斐溯点头,苏歆起身拉着儿子往福利院走,母子俩一路聊着天,苏歆并没有注意到斐溯一直在偷偷往后看。
“他叫什么名字?”
“哎呀,你还不知道呢,他叫纪洄,纪念的纪,‘穷岛屿之萦回’的萦回再多三点水,也就是潆洄的洄。”
“溯洄的洄。”
“让你学点诗句不好嘛?来跟我背一遍《滕王阁序》......”
“背过就不会忘。”
“好吧好吧。不过你俩的名字还挺有缘分的,斐溯、纪洄,‘溯洄从之’嘛......”
“不想姓斐。”
“可是‘苏溯’用方言念起来很像叔叔诶,小溯想当叔叔了吗?”
“......”斐溯就斐溯吧。
“斐溯,几点了啊......”纪洄的声音从医务室的病床上传来,打断斐溯的“忆当年”。
因为才睡醒还闷在被子里,他的声音拖得又绵又长,听得人心里发软。
“还早,晚自习刚开始。”斐溯端了晾好的白开水走过来,扶着纪洄起身让他喝下去,纪洄抿了一口,恰好是能入口的温度,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烫,于是他一口气全喝了。
纪洄打了退烧针,又睡了几个小时,人一下子就精神起来,嘟囔着抱怨道:“艺体节还要晚自习,又没有作业要做。”
斐溯的笑意一闪而过:“他们在教室看电影。”
“哦,看什么呢?”纪洄一脸痛心疾首的吃亏模样。
“你喜欢的。”斐溯随口一说,其实他并没有回教室,也不知道看的是什么,只是朱益在手机上问纪洄情况的时候顺便跟他提了一句在看电影。
纪洄更加觉得自己亏了,掀开被子就拉着斐溯要往教室跑,跑了两步,腰部以下臀部以上的位置忽然一阵胀痛,纳闷了不到一秒,纪洄想起了退烧针打的位置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