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试卷顶上的空白部分写了三个大字——
别看了。
还恹恹地看了严厉一眼。
严厉咳嗽一声转身往另外一边过道走去,寻思这几天纪洄的状态不太对,其实前两天他就发现了,这几天课间纪洄有时候居然不睡觉,只是坐在位置上发呆,吃饭也不积极,就坐在位置上做题,理综题倒是做了一本了。
艺体节那几天不还好好的么。难不成真像付帆之前说的纪洄谈恋爱了,然后现在是在和对象闹别扭?
严厉觉得纪洄谈恋爱这事比他想象中要严重,他之前一直以为像纪洄这种男生应该不会为情所困。不过也没见他身边跟谁走得近啊,也就斐溯他们几个,难不成是别的学校的?
算了,等这次月考成绩出来再找他说吧。
纪洄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同桌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正好看见纪洄翻到卷子第三面的动作,再看看自己还在做第二面的选择题,她立刻收回了自己那点儿泛滥的担心。
纪洄心不在焉,做完第一个大题又回到第二面的填空,写了前两个空的答案上去,然后又翻到最后一题,看了几眼就往答题卡上写,写了一行他又打了个喷嚏。
一个喷嚏是有人骂你,两个是有人想你,三个的话,是感冒了。
纪洄脑子里想到这句话,不是第一次希望它真实而准确,可惜从来不可靠。
他又看向前边的桌子,手上写字的速度倒是越来越快,在他合上试卷和答题卡的那一刻,旁边的女生幽怨地嘤了一声。
纪洄扫了一眼她放在右上角的答题卡,悄声开口:“选填最后两道都做错了。”
女生叹口气,幽幽地小声抱怨着数学好难,也不再跟圆锥曲线和导数这两个大题的后面几问死磕,又返回去算选填。
纪洄随口说了句他也觉得好难,收获了又一个幽怨的目光之后给自己的嘴拉了个拉链,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刚想顺势举手跟莉莉说想交卷去吃饭,前门走过来的人让他收起了动作。
斐溯神色都和平时没有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穿上了黑白色的秋季校服。
这几天的天气还是能穿夏季校服的,穿秋季校服外套的大多也是拉开拉链敞着,但斐溯不是,他拉链拉到了脖子,手也插在兜里,除了一张脸,基本上没露出任何肌肤。
纪洄下意识就开始皱眉,又看见斐溯将双手拿出来,一只手随意地垂了下来,另外一只轻轻敲了一下门,声音也和平时一样:“报告。”
躲在讲台后边睡觉的严厉被惊醒,迷迷瞪瞪地应了:“斐溯啊,进去吧,今天做卷子啊。”
他迷瞪归迷瞪,但还是看到了纪洄收回手的动作,站起身醒了醒神:“纪洄你举手干啥?做完了?”
纪洄从斐溯进门开始就一直看着他,闻言随口道:“没,伸个懒腰。”
严厉抬手看了一下表,像是找到了纪洄的把柄一样,挺开心地嘿一声:“比平时慢一点。”
纪洄嗯嗯地敷衍他:“下次争取再快点。”
旁边的女生:“......?”
斐溯走到自己的位置边上,低头正好看见纪洄写满的答题卡,他挑了一下眉,灼灼目光仍旧盯着他不放。
斐溯像是没看见一样,神色都很平静,手却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纪洄桌上,这才放下书包坐上位置。
纪洄看着那块裹着糯米皮的绿豆糕,在心里小小地原谅了一下斐溯。
前边又背过手放了一小包荔枝糖在绿豆糕旁边,粉色的包装里挤着一颗颗半透明的白色糖果,看着就能感受到荔枝那股甜香。
甜食吃到嘴里会让人分泌多巴胺,产生快乐的情绪,纪洄觉得甜味的记忆大概也是一样,不然他低迷了好几天的心情怎么会在想到这个味道的瞬间就变得像外边的阳光那样亮堂堂。
连带着看答题卡都顺眼起来,纪洄翻到答题卡的第一面,改了第一个大题的第二问。
因为按照平时莉莉的做法,第一题都做错的人是要被请去办公室喝茶的。
他本来想找莉莉聊聊天,现在又不想浪费这个时间了。
离下课还有三分钟,严厉大手一挥:“都赶紧去吃饭吧,做不出的也别做了,放桌上我来收。斐溯这次就不用收了。”
一片唉声叹气在教室里响起,严厉对这次卷子的难度还是很了解的:“别叹气了,做这破卷子能比吃饭重要?平时啃面包的那几个也赶紧去吃饭,早饭晚饭都吃面包就算了,中午给我吃好点,省这点时间不如上课少睡会。”
“知道了——”
纪洄抓着糖果放进口袋,绿豆糕也撕开扔到嘴里,一边嚼一边眼睛跟着斐溯走,看他整理好桌面上的十几张试卷和教案,看他盖上笔盖收起中性笔,看他站起来,看他转身低头看向自己。
两边过道都是走向门口的同学,而他们在某一瞬间是静止不动的。
在这份静止之中,世界变成黑白,唯有眼中色彩,鲜艳得如同骤然闯入。
是突兀的斑斓。
纪洄先斐溯一步,如释重负地笑着开口:“你回来了。”
其实他想说的不止这四个字,他更想说还好你回来了,还好你没有像之前那样不辞而别,还好你是全须全尾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我面前。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和他拥抱在一起,在他耳边跟他说这几天自己心里涌现的不安,就像那时候做梦梦到的那样。
可是四个字就够了。
尤其是看到斐溯骤然变化的细微表情和在口袋里握紧的拳头,纪洄知道这四个字就已经够了,而他其实也只能说出这四个字了。
那个时候没能说出来的话,现在说出来了,却词不达意,仍旧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