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碧日之下悬浮着稀疏的白棉云。云层之下群山环抱、连绵起伏、层层叠叠,每座山峰覆盖着深绿的植被,仿佛披着一层层绿绒。山峦之间白雾缭绕,偶尔炊烟袅袅,不知名的飞鸟发出阵阵清脆鸣叫。
一条蜿蜒盘旋的公路从群山腰间穿过,一辆车在公路上行驶,时慢时快,导航播报着,“您即将进入事故多发地段,请减速慢行,保持警惕。”
祁笠脚踩刹车开始降速,蓦然间,嗖的一声,一道黑影从左侧飞过。导航再次响起,“由于地形复杂,曾发生多起交通事故。为了您的安全,请遵守交通规则,注意与前车保持安全距离,谨慎驾驶。在通过该区域时,请留意路面状况、周围环境,确保行车安全。”
祁笠余光扫过路边高高挂起的提示牌,‘落石多发地段!’
车子驶入一段约五公里的隧道,正前方是一辆黑色柯尼塞格跑车,隧道墙壁逐渐浮现出雕画,仔细一看,类似海洋生物古化石,千姿百态,栩栩如生,好似活物。
前方跑车愈来愈慢,祁笠打开转向灯,超车的瞬间,余光扫向黑车,一小只扎着短马尾的女童被儿童椅束缚着,上身挣着保险带紧贴着车窗边缘正对隧道墙壁,稚嫩、软糯的声音飘向祁笠耳边,“哥哥,那是什么妖怪……”随即传来成年人哈哈的笑声,竖耳一听,笑声中夹杂着男童声,“那不是妖怪。”
祁笠有意减慢车速与黑色跑车齐排前驰。
“是妖怪,是妖怪,就是妖怪。”女童甚是俏皮,登时冲着墙壁大喊,“妖怪!”
“你错了,那不是妖怪。”祁笠听着男童的话音,禁不住抿嘴憋笑。
“它有很多只腿,就是妖怪。”女童很不服气地争辩着。
“螃蟹有八只腿,也是妖怪?”男童说。
“哼!”女童噘着小嘴,举起一只小手指向墙上的古化石,“它们统统都是妖怪。”
“叔叔!都是因为你,她不学习!”男童同样被儿童椅束缚着,挺起小身躯,冲着副驾驶座一穿着淡蓝衬衫的青年叫喊。
青年一只胳膊搭在座椅靠背,探着颀长上身,伸着白皙长脖颈,轻柔地问:“初初,你是不是给它们起名字了啊。名字是妖怪。”
女童小手扒拉着车窗内槽,“我起的。”
车内一片哈哈的笑声。男童捂着腹部,哈哈地笑着,女童见旁边的男童笑不停也跟着笑了起来。
祁笠踩油门驶向前方,透过后视镜,驾驶座位上的人,穿着白衬衫,一双深邃的眼睛目视前方,满头乌发富有光泽,额间碎发随风飘动,嘴角挂着温和的微笑,面部线条清晰可见,英俊洒脱。
祁笠即将驶出隧道,又是一阵风,跑车登时化为一道黑影从他车边掠过。
从荔州省会开往紫蔓山的高速,山里来山里去,不见群山尽头,高速上的车辆极少,祁笠与那辆黑色柯尼塞跑车相伴而行,不是祁笠超跑车,便是跑车超祁笠。
“前方即将进入天空之桥,请减速并准备右转进入服务区。天空之桥服务区提供观景台、桥梁科普馆等设施,是您休息和欣赏美景的理想之地。”导航播报着。
祁笠望着前方的蓝天白云,群山中没了白雾缭绕,视野清晰。此时正处于山顶,余光扫视着山峦,眼前的美景映入眼帘,减速再减速,变道尾随在跑车后方,穿过天空之桥,祁笠像是习惯了,竟随着跑车右转进入了天空之桥的服务区。
天空之桥观光区,游客不多不少,人数刚好。游客结伴拍照留影,祁笠独自站在透明玻璃栏杆边缘眺望片刻前通行的天空之桥,巍峨壮观,甚是震撼。
“哥哥,哥哥。”祁笠发觉腿部一紧,低头一看,一女童正站在腿边,小手抓着他的裤子。
祁笠蹲下身,望着女童,温婉地说:“有什么事吗。”
“哥哥,我想你帮我们拍照。”女童笑着说,脸上露出一对浅浅的酒窝,祁笠望着她,不由自主地想用手捏一下嫩嘟嘟、白里透着红润的脸颊,但祁笠并没有这么做。
“如果我不帮你,怎么办呢。”祁笠瞅着眼前的稚童,早被她萌化了,总想逗一逗她。
“帅哥哥,怎么才能帮我啊。”女童翘着小嘴,小手挠着额头,少顷,“哎呀,我知道了,用我最爱的陶瓷和你换,行不行。”
女童仰视着祁笠,玲珑般的大眼睛闪着光,信心满满,“哥哥,你知道夜郎谷吗,昨天,就是在那里,制作的最爱的陶瓷,可漂亮了呢。”女童蓦然间有点遗憾似的,“只是……只是还没上彩,但是不影响她的漂亮!”
“陶瓷长什么样呢。”祁笠逗着她玩儿。
“全世界最漂亮、最好看、最温柔的妈妈。”女童斩钉截铁地说。
“是你妈妈的陶瓷像。”祁笠笑着说。
女童使劲地点头,支支吾吾,“我……不舍得和你换。”又用小手缠着头顶的细发,“没关系,我想……妈妈不会生气的,这次就给你了,我以后再重新制作好了。”两只小手在祁笠面前比划着,眼球滴溜溜地转动,“再制作一个这么大的妈妈。”
祁笠着实忍不住了,怎么还有如此可爱、聪颖的小朋友,伸出右手,食指微微弯曲,轻轻触碰了一下女童的小鼻,“你可真聪明。”
“谢谢大哥哥。”女童笑着说,突然双臂摆动,双脚猛地点地,向上弹跳,稳稳地落地,“我的哥哥比我更聪明呢。”
祁笠怔了一下,双手做好随时扶住女童的动作。
“哥哥,怎么能要你的陶瓷呢。我帮你了。”祁笠笑着说。
女童拽着祁笠的右手小指,似要拉他起身,还不忘一手去捞旁边的相机,相机有点重量。祁笠见她铆着劲却提溜不起来,笑着说:“哥哥,帮你拿。”
女童边叽里呱啦,边拉着祁笠走向科普馆,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惹的祁笠笑不拢嘴。听着女童说夜郎谷的趣事,还摸了野人的弓箭,和长白须老爷爷一起玩泥巴。祁笠心想:“泥巴定是制作陶瓷的原材料。”
祁笠望向前方,淡蓝衣青年旁边站着一名男童,矮小却面部冷峻。白衣青年双手插兜伫立在淡蓝衣青年旁边,一表非俗,颀长冷峻,使得旁人不可越矩,可望不可及。
祁笠低头看了一眼女童,心想:“是他,那辆黑色柯尼塞跑车。”
穿着淡蓝衬衫的青年迎向祁笠,颀长皙白,一表非凡,面部棱角分明俊美,伸出右手,言语文雅,“你好,我们家小朋友很顽皮,谢谢你答应了她。”
祁笠也伸出右手,“小朋友很可爱。”
祁笠帮女童拍了几张四人照片,是全家福?好像不对,两名男青年长得神似,穿白衣的比穿蓝衣的高,女童神似男童但与男童样貌不一,男童是白衣青年的缩小版,那女童的妈妈呢。
拍完照后,那名穿着淡蓝衬衫的青年再次向祁笠道了声谢谢,四人便走向停车场方向。
祁笠站在原地望着四人的背影,蓝衣青年与男童并排走在前方,女童蹦蹦跳跳地尾随在后,白衣青年走在最后。下阶梯时,女童顿足跳跃,白衣青年微微俯身作着随时防止女童摔伤的姿势,眼里流出一丝羡慕,“我可以吗。”可以拥有陌生人所拥有的吗,眼前模模糊糊浮现出何酝的身影,随即消失了。
祁笠吹着冷风,清醒着点开手机,“哈,终于有信号了。”一连串的消息砸向他,看到了王良、许思迁的信息,通过了何酝的好友申请。
“抱歉,手机刚有了信号。”祁笠敲打着键盘,点了一下发送。
祁笠刚点了发送,随即来电界面赫然写着‘何酝’,恍恍惚惚,祁笠刻进骨髓的手机号码在十年后的此刻再次响起了。
祁笠一怔,点了绿键,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声音,“有没有受伤,现在在哪,安全吗。”
“安全。都是山,信号不好。我看到你发的消息了。”祁笠说。
“好。”何酝说。
祁笠眺望着远处的山涧,冷风摇曳着碎发,手机两端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声,“如果没什么事……”
“什么时候回普海。”二人同时出声。
“你刚才说什么。”祁笠说。
“你什么时候回普海。”何酝说。
“可能半个月。”祁笠说。
“等你。”祁笠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何酝的声音,登时心跳加速,如同小鹿乱撞,怦怦作响。
“注意安全。”电话那头传来轻柔的声音。
“知道了。”祁笠挂了电话,矗在山风中,脸上渗出一丝红润。
祁笠左臂撑在车窗上,手里夹着一支点燃的细烟,望着远方,蓦然间发觉,矗在这里像一只被困于铁笼中的鸟,怎么飞也飞不出去。他下车,将烟蒂熄灭,投进了垃圾桶。
启车继续前往紫蔓山,他必须在天黑之前安全到达,不善于夜间行驶,更不善于山里穿梭,环环绕绕,不见平原,抬头低头都是山峦,不是脚踩山顶,就是脚踩山腰,想脚踩山麓却成了奢望。探头望向公路,下面不是万丈深渊、望不到底,就是河流呼啸、水流湍急,而且手机信号极差,如果命丧于此,或许再也见不到他了。
紫蔓山一家依山而建的水帘度假村,青山绿水、翠绿欲滴,晨光洒在阳台,一女生散着细发撑在酒店阳台的栏杆上,向四周眺望,蓦然间两眼发光,“哇,哇,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