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启心不在焉地抱着操纵球，一脚油门下去，运载车一如既往偏离了既定行驶轨迹，撞上旁边的叉车。

叉车驾驶员急刹车，把头伸出车窗怒骂：“嘛呢？！”

那声音隔着头盔，瓮声瓮气地，盖过尽力模仿着人类语气的机械女声：“北京市第三区交通委提醒您，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长时间以来，韩朵朵对她哥的不规范操作已经习以为常，甚至都懒得尖叫，李长条很有先见之明地把自己捆在了座位上，中澳合资捂着头猛踹驾驶座：“刘户口你他妈想死别拉上我们一起！”

想死？怎么着了就想死。刘启满不在乎地咧嘴，百忙中抽空斜瞟一眼，他的车卡上写着考核期，通过考核他就是救援队的正式成员，他会有一个编号，会有一个军衔，会领到一套合法的防护服和外骨骼，也会被编入一个队伍，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就是这个CN171-11。

一支减员过半的队伍，照规定应该补充人员，在战损严重人员不足的情况下，会被撤销编号重新编组。整个CN-171分队过半都折在了上海地区，这个编号11的小队甚至连个队长都没剩下。

那真是太惨了，所以刘启几乎是立刻就交了申请，中澳合资想跑，打开门发现天地茫茫没了军用物资支援他的单薄身躯根本无处可安放……只好也上了贼船。

于是在刘启的一手操控下这支小队又基本成型了，CN171-11逃过了撤销编号的悲惨命运，虽然带着一帮子实习和待考核成员，但在这个人手紧缺的时候，承担一点地区内的物资运输、非紧急战略支援任务，还是绰绰有余的。

比如，把一车的生活物资从上海运往杭州。

众所周知，杭州地下城没了。

在那场木星引力激增引发的、接近十级的地震中，杭州地下城破裂，岩浆奔涌，整个地下城和其中的三十五万人都凝成了永恒的雕塑。但杭州一号发动机没有被放弃，也不可能放弃，一台发动机缺失对于一万台的宏大阵列来说，短期内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但经过长期的误差累积，很可能终有一天会造成致命的后果。

修复杭州发动机的任务迅速下发，又走在这条路上，刘启也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经过地震和冲击波两次剧烈的地貌变动，他已经有点不认识上次走过的路了，但有些事就像刻在石头上一样磨灭不去。

雪花砂纸一样打磨着车窗，冰原的尽头，行星发动机微微调整了一个角度，等离子光柱斜指苍穹。刘启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那个中国结挂饰在窗前摇晃，上面用飘逸的隶书写着“一路平安”，倒是跟北京市第三区交通委的温馨提示相得益彰。

李长条摸出他的两颗骰子在手里盘着，黄铜金属块在掌心摩擦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上回就是这儿。”

“哪儿？”韩朵朵迷迷糊糊地出声，“到了吗？还有多远？”

“快到上海了。”刘启说。

韩朵朵闻声而起，抬头向窗外看去。远方冰壁高耸，镶嵌在冰里的建筑物支离破碎，玻璃和冰面反射出一片细碎的光华。

这次他们从冰层上走，海拔赫然高了几十米，地面上只剩下曾经超高的建筑物顶，一时间几个人都有些出神。

锤子凑过来看了看李长条手里的显示屏，低声问：“上回……你们就是在这？”

刘启没等他回答，突然加速：“别老想些不吉利的事，大气压早就已经稳定了，现在飞机飞得好好的……赶紧把东西送到杭州，咱们还能赶上春节晚会……”

“谁要看那玩意啊，每年都一样……”韩朵朵一脸嫌弃，“李长条，你接着说，你还没说过那回你们那飞机怎么回事呢！”

这话一出闲杂人等都围了过来，就差掏出便携小板凳和珍藏蚯蚓干排排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