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盏点了点头,道:“梦里画面转得快,但几乎囊括了阿羊遇到赵班主之前重要人的生节点,拼一拼凑得出他的过往。”
“说来听听。”谪仙坐得舒坦,准备好听故事了。
抬头望了望月亮,叶青盏靠着闻故,诉说阿羊的过往。
***
少年掷地有声却只为杀一人,闻故和叶青盏相视一眼,再看向阿羊时,天地便发生了变化。
荒野绿林、村落人家不再,他们置身在一条街市,正对着一个巷口,黑漆漆的,看不到尽头。
忽而传来一道声音:
“叫你偷东西!”
“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克死爹娘的煞星!”
嘻笑声听起来刺耳无比,少年怒吼随之而来:
“你说什么!”
“别提他们……”
打斗声传来,叶青盏看了一眼闻故,后者拉起她的手腕,朝巷子深处跑去。
少年脸嵌在泥土中,头被人踩着、踏着,跪倒在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脚下。
跑进巷子里的两人撞见了少年最狼狈的一面,叶青盏挣脱开闻故的手,扑上前去,双手推着那人踩着少年头颅的脚,却是一空。
无能为力。
她总是忘了这是阿羊的梦。
闻故拉她起来,见她脸上不知何时挂满了泪珠,金莹剔透,他不由地伸手为她拂去,心想着:真爱哭,总是做这些无用的事……又忽然想到若是有一天自己也沦落至此,她也会护住他吗?
闻故摇了摇头,打散了脑中荒唐的念头。同身侧抽泣的姑娘一道看向这几人。
“怎么,还不让人说了,”满脸横肉的男人肥大的脚又往少年的脸上用力一踩,讥讽道,“偷客人钱袋的时候怎么不硬气,说到你死了的爹娘就犯混啊!”
少年挣扎了几下。
“啊?还不服?”
站着的男人又往少年腹背上踢了几脚。他浑身颤动,目含烈火却紧咬牙关。
“好呀,是块硬骨头,”踩着少年头颅的男人一把扯起少年头发,笑得像个恶鬼,“大人最喜欢你这种有脾气的小贱骨头了,”一把松开拽着少年头皮的手,他站起身,对着身后的人道,“带走。”
泪干在脸上,叶青盏望着几人离开的方向,嘟囔了一句:“大人、大人是谁?”
闻故未应,两人并肩跟上拖着少年向前的几人。
越往前,狭窄的小道两旁房屋便不断塌陷,不过须臾,小巷变成了一间密室,又随着刀起刀落,变为了哀嚎不断的灵堂。白烛明灭中,四周又成了血流成河的高门阔府,一人黑衣蒙面,立于尸骨中央,银银刀刃闪着血光,明暗间,死气沉沉的府邸轰然倒塌,又成了一望无垠地旷野,少年满身是血,走在天地间,又猝然倒地,滚落山涧。
“你们在梦中到过的地方,都是那小子——”
叶青盏说不口,摇头道:“我不想说。”
闻故看了她一眼,答道:“杀人的地方。”
“他这是被人逼迫当了杀手啊,”谪仙倒吸一口凉气,想起那个倔强的少年娃,不无感叹道:“年纪轻轻,杀人如麻,追杀戏子,海角天涯。”
“这……”李知行晃荡着脚,在风吹叶响中,又问:“那个大人,你们在梦中没有见到吗?”
叶青盏摇了摇头,可惜道:“每次见他都隔着一道屏风,说话都是手下代为相告,谨慎得紧。”
“那他知晓要杀的伶人是谁了吗?”
“见都没见过,怎么杀?”
李知行又问。
“没有,那伶女南下,不知其容,去的地方阿羊也不知道。”
“南下……”李知行眼中一亮,忽然想起了谢之晏的日子札记,一拍脑门,兴奋道,“或许谢之晏知道。”
闻故淡淡看了谪仙一眼,冷静开口:“知道了又如何,若阿羊是青淮,其心结真是那不知踪迹的伶女的话,想要她死,我们该当如何?”
其实这个问题叶青盏也想问,但没成想闻故先问了。她便盘膝托腮看着他,只觉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就像弦动一样——他要是像今夜一样,多说话就好了。
“回凡间一趟,天涯海角追杀她?”
少年问得淡然,却让几人心头笼上了一层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