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闻故睁开了眼,静静听着屋顶上的脚步声,又悄然从床上坐起,看了一眼睡得酣熟的谢之晏,将枕头赛进被衾后,跃入了夜色中。
随着檐上的脚步声,闻故靠墙而行,一路到了阿羊的厢房近处。
果然。
檐上人翻窗进入内室。
甫一靠于门口,不待片刻,闻故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响:“你来了。”
阿羊的声音。
“你倒是会躲清闲,我们还以为你死了呢?”那人道。
听声音像是今夜狐假虎威,同金县令一道那尖嘴猴腮的仆从。
房中安静了下来,须臾,阿羊才道:“就当我死了,不成吗?”
那人“嘿嘿”笑了两声,就像是打趣一般,全然不在意道:“那哪成啊,旁人哪有你好用?”
“谁有你杀人干净利落?谁有你下手狠呢?谁有你更像条丧家犬呢?”
那人说完又“嘿嘿”笑了几声,又道:“你确实没家了哈,抱歉。”
房中人久久未应,闻故在外听得想捏碎他脑袋。
那人的声音里不再含笑,骤然变得狠厉,道:“不要想着摆脱我们,也不要有那些荒唐的幻想。”
“从你第一天杀人开始,手上的血就洗不掉了,更不要想着离开!”
“你知道那些叛徒……”那人被打断了。
“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
阿羊平静的声音里生了裂痕,就像是白瓷碎在了地上,他道:“再给我一些时日,我会回去的。”
“我倒是想给你时间,可是——”那人顿了下,又笑着说,“你不想早些知道那戏子是谁吗?”
门外的闻故神色一滞,听得阿羊急切的声音响起:
“她在哪儿?”
“跟我回去,都会知道的。”
“我又怎知你不会骗我?”
“骗你?”那人轻笑一声,“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只是来传话的,信不信由你。”
“回去后听了大人的话,你知行判断真假。”
大人?
闻故心问:金县令还是……
“好,我跟你回去。”
“这就对了嘛,这才是大人的好孩子。”
话未落,闻故侧身,隐入檐下圆柱,看着两人从屋中走出,飞身翻墙跃出了叶府,他悄然跟上。
一路藏匿行迹,闻故跟着两人来到了一处街市,在巷子的尾端,看到了一间赌坊,穿着锦衣华服的公子老爷鱼贯而入。
一树挡在前,闻故隐于墙头,心中不解:三更天了,这些人……正蹙眉思索着,却被人拍了下肩,心中一惊——
“你小子怎可单独行动?”李知行在墙头趴好,旁边又冒出一颗头来。
叶青盏艰难地爬上墙,冲着他笑了笑:“这么巧,你也在这儿?”
脸黑沉了下来,闻故正想说些什么,又见她的旁边探出一张脸来——青淮冲着他眨了下眼。
“……”闻故咬牙:“怎么都来了。”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先混进去。”李知行从墙头撑起胳膊,艰难地像闻故一般蹲于其上,“你功法应当也被阎王锁了,这易容变装之事还得我来。”
说着,他施展法术,为几人换了一身衣衫,改了容颜,摇身一变都成了富贵豪绅。到青淮时,他却摆手拒绝:“我不喜欢那里头的酒味,你们进去吧,我在门口放风。”
“你确定不去吗?”叶青盏问,“你进去看看说不行有助于恢复记忆。”
青淮神色征了下,道:“我不一定是他。”
李知行看了他一眼,从袖中掏出一片银杏叶,道:“也行,要是发生了变故,你就将这片叶子攥在手心,然后念一句‘一叶知秋’,就可以传话给我了。”
青淮接过叶子,点了下头,道:“我知道了。”
话落,闻故揽着叶青盏的腰从墙头一跃而下,李知行跟上。一仙两人整了整衣衫,走进了“长醉坊”。
趴在墙头的青淮,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低声自语道:“我才不要看到他呢。”
进来时很顺畅,大抵是因为他们的服饰足够华丽。赌坊人来人往,酒香缭绕,谪仙一边走一边提醒,让他们捂住口鼻:“这酒香有毒。”
带两人屏住口鼻后,李知行解释道:“本仙鼻子灵,虽然隔着台阶,但还是闻到了那两人身上的酒香,同在鬼门关时闻到的一样。”
“本仙因这香味睡不着,辗转反侧又听得屋檐上有声响,便起身来寻,碰巧看到有人出了府,又看到你飞身去追。”
“本仙能被你给落下,便也叫上了青淮,一抬脚又遇到了这小姑娘。”
叶青盏接上他的话,道:“我也听到了脚步声。”
“很想很亮。”
“金县令身上的酒味也很浓,臭哄哄的。”
闻故看了她一眼,李知行也看向她,道:“可有人说过,你的五感异于常人。”
“那脚步声很轻,不亮。”
“酒香也是淡淡的。”
闻言叶青盏眨了下眼睛,认真道:“是吗?我不知道。”
见人不知,李知行便不再追问。两人一仙四处观望,找着阿羊的踪迹。忽地,门口传来一声,有人扯着嗓子高喊一声:
“狐狸博士到!”
三人依声向后转身。
看清来者后,闻故眸光促然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