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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梨园影(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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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不语。

“你要是实在难过,不妨听我讲个故事,听完或许会好受些。”

一旁的谢之晏许是知晓她一贯的做法,急忙道:“锦繁,你……”

赵锦繁冲他笑了笑,豁然道:“没事,都已经过去十年了。”

叶小姐低眉拉了拉她的衣袖,许是猜测到了她要说什么——如果一人难过,另一人说一个比他经历过的更难过的事,会不会安慰到他?

用自身的痛楚去抚慰另一人的悲伤吗?

另一张小船上的叶青盏摇了摇脑袋,心问:天底下怎么那么多难过的事?悲苦也能比出个高低?

她抱膝而坐,偏头看向娓娓诉说故事的人。

身旁的青淮,低下了头。

暮色之中,萤火飞舞,讲故事的人笑着开始,眼角闪着晶莹结束。

围着的众人,听者悲伤,闻之落泪。少年人冷漠的眼神中,也有荡开的涟漪。

另一张船上的两人一仙,从故事中回过神来,除了难过外,多是震惊。

赵锦繁的姐姐——赵锦奕病故了。

方才赵锦繁说她被谢之晏所救后,同花娘一道继续北上,赵锦奕本就身子骨便弱,从前便靠药丸养神汤药吊着。赵家遇变故之后,又是逃命又是淋雨,舟车劳顿又遭贼匪拦路,悲痛未消便受惊吓,身心都撑不住了。

也是在这时,他们卖艺表演时遇到了叶员外。叶员外知晓赵锦奕生病,寻良医数回,却都束手无策回天乏术,一场热病后,赵锦奕便走了。

“这些为何我都不知啊?”叶小姐扑进赵锦繁的怀里问。

赵锦繁抚了抚她的秀发,笑着道:“你那时不到五岁,又怎会懂人之生死呢?”她顿了顿,又道,“后来你长大了,这些难过的事也没必要告诉你。”

“班子里的老艺人知晓这些事的,许是怕我难过,久而久之,大家都心照不宣,绝口不提。”

赵锦繁讲述清楚了她的过往,全然不知同行之船上的两人一仙,因为她的话陷入了迷茫:

赵锦奕病故,阿羊还用报仇吗?

又或者,还有一种可能——狐狸博士骗了阿羊,那不知名戏子另有其人。

“姐姐,这么多年你没想过要报仇亦或是要翻案吗?”叶小姐小声问。

赵锦繁捏了下她的小脸,笑着道:“十年过去了,官府里的人都换了几茬了,谢家……”她看了一眼谢之晏,后者向她摇摇头,示意她没事。她便慢慢道,“谢家也没了。谁还愿意去查一个没有任何证据的案子呢?”

叶小姐闷闷地“哦”了声。

“不说这些事了,”赵锦繁一把抹去脸上的泪,看向神情有了起伏的少年,道,“我和姐姐从小爱听戏,姐姐戏唱得比我好,十六岁时就和城中名旦并称‘双笙’了。”

“我同姐姐,也爱丝竹管乐,可惜戏会唱,乐器却一窍不通。”

“姐姐从前想学吹笛,却到死都没有学成。”赵锦繁继续道,“她从前想有一把笛子,但从未亲眼瞧过。”

“那日看你用芦苇很快便做好了一支芦笛,”她笑着,语气了却尽是惋惜,“要是能同你早点相识成为朋友,我们姐妹二人应当会有很多的笛子,吹得应该也会不错。”

闻言,阿羊神色一怔。

另一张船上的两人一仙,相望一眼,心中怀着同样的问题:以赵锦繁之为人,当是不会骗人的。故而——戏子到底是谁?狐狸博士为什么骗人!

费解之时,忽听许久不语的阿羊问:“你们何时到达长宁县?”

赵锦繁被他这一问,问得有些迷蒙,但见他神色出奇的认真,眉目中都是急切。想了想,她道:“十年前,永和元年,”见他眼底仍有疑问,她思索了下,又道,“秋末之季。”

“当时路过岁安县时,芦苇已经染了秋色。”她又道。

像是压在心口的千斤石被推开,阿羊身心皆是一畅,忽道:“谢谢你。”

“嗯?”赵锦繁被这船上的少年弄得一愣一愣的,笑着问:“谢我什么?”

在她的笑容中,阿羊又红了脸,支吾道:“没、没什么。”

“没什么你脸红什么?”谢之晏抱臂眯眼问,从阿羊忽问他们几时到岁安县开始,就看他很不爽了。

“不用你管!”阿羊对上谢之晏的眼睛,正声道。

能呛人了。

那就应该没事了。

少年人终于开怀,叶小姐轻呼一口气,抬头忘了一眼月亮,道:“没事了就好,我们回去看皮影戏吧!”

故事听了,又可以看故事了,众人自是一呼百应:“好。”

叶青盏看一眼赵锦繁又瞅一眼阿羊,再转而瞄一眼谢之晏,总感觉三人之间气氛很微妙,她想向谪仙赐教,却见他扶着额,暗自叹息:“又白干了。”

“不会。”青淮看着旁侧船上的几人,眼中都是留恋,口中应着谪仙的话。

闻故睨了他一眼。

李知行闻言也侧眸看向青淮,听他道:

“一切都要结束了。”

***

回了叶府,前院已经搭好了台架,艺人们立于亮子之后,随着鼓乐声起,挑线手纵着影人出场,生旦净丑、善恶忠奸随之一一登场亮相,道白演唱。时怒目时眉开,或弯腰点头或翻滚蹬踢……四弦声声,笛吹锣响。

“好!”

“精彩!”

坐着的众人拍手叫好,掌声不熄。

“你都记起来你还跟本仙装?”一旁揪着“弟子”训话的李知行,随着戏开松掉了青淮的耳朵,认真看起来皮影戏,“等会再算账!”

戏了,艺人们弯腰致谢,又邀岁和班的一众上来在幕布后亲自动手操纵下。大家相视而笑,一拥而上。

阿羊跟紧赵锦繁,在她身边站着,手里拿着一个小影人摆弄,唇角竟然生了笑。

赵锦繁惊呼:“第一次见你笑,很好看哪!”

身侧贴着的谢之晏闻言,使劲拽了一下手中的竹线。

老艺人看到了,赶忙伸手夺过了他手中的影人,生气道:“不给你耍了——这可是我们的宝贝啊!”说着,小心翼翼地将影人收进了包册。

“让你下手重,把老伯惹生气了吧。”赵锦繁笑他。

谢之晏虽然生气,却仍旧赖在她身边,听到赵锦繁另一侧传来轻缓的言语。

阿羊操纵着手上的影人,目光温柔如水,看着它落在白幕之上的身影,轻巧明快。他说:“要是我是个影人就好了。”

叶青盏和闻故悄声在几人的周围,同赵锦繁一道安静听着这往日无话的少年低语:

“自做成而起,便被人珍视。登台唱和,又能让人笑让人哭,暂忘俗世忧愁。”

“戏了又会被人好生收起,安安稳稳地同其他影人们待在一块,如同一家人般,永不分离。”

训完“弟子”的谪仙默默凑过来,听到的便是少年说的这段话,看向周身笑着的“大影人们”,心中道:你还真是一语成谶哪!

罢了罢了……

叶青盏和闻故相视一眼,又看向阿羊。只见他侧身看向赵锦繁,认真道:

“锦繁班主,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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