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林撸起袖子,扎着马步蹲下去,颇为豪气地挥挥手:“上吧明小姐。”
犹豫片刻,明姝拢起衣裙,温声细语道:“魏公子,明姝得罪了。”
“不用跟我客气,来吧。”
明姝垂眸,先将他后背的刺弄干净,这才将脚踩上去。
“扶着点,站稳了给我说一声。”
“嗯,我站稳了。”
“好。”
魏林缓缓使劲,慢慢抬高腰背,可明姝离那洞口还是相差甚远,时莺细胳膊细腿,试了几次都够不到她的手。
在下头支撑的魏林满额大汗,咬着牙道:“陆晏清,你倒是搭把手啊!”
屈膝坐在一侧树下的陆晏清兀自喝着酒,闻言冷淡道:“男女授受不亲。”
明姝耳根一烫,赌气道:“我不用他帮!”
那人嗤笑一声,扔下酒囊站起身,握着鞭柄走过来。
一看到那软鞭,明姝浑身一抖,两脚也没出息地直发软,幸而魏林及时稳住她才没掉下去。
他冷笑道:“怎么,害怕?”
明姝垂下眼睛,长睫上还挂着泪珠:“有什么可怕的。”
他笑笑,将鞭子递下去。
“不怕就攥紧它,自己爬上来。”
明姝抬眸,头顶那张冷峻的面目无端露出逼人的压迫感,她小心翼翼地递出手去,唇紧紧抿着。
被刺扎过的皮肉格外脆弱,手心一握紧粗粝的鞭子便格外的痛。
只是,迎上他唇边冷笑,她便倔强地没松开,两脚蹬着湿滑的坑壁往上攀爬。
顺利上去后,时莺立即将她扶住,她气喘吁吁席地而坐,颤抖着伸开手一瞧,手心被那鞭绳磨得通红,沁出了一点血丝。
可这会儿,她倒未觉得痛了。
时莺抽抽搭搭拿出帕子替她包手,嘴里不断说着“奴婢该死”。
明姝双目放空,两眼不知落在何处,风拂过她凝脂脸颊,一缕青丝从耳边掠过,隐隐露出几分坚韧的神情。
“小姐,碧瑶回来了!”
时莺突然指着左前方低呼一声,她抬起头,看见碧瑶步履匆匆地往这处走,身后跟着几个侍卫,还有顾怀元。
一行人走到跟前将明姝簇拥起来,侍卫们垂首解释方才军中有急事,不得不回去一趟,被时莺痛斥一番。
明姝有气无力地借着顾怀元的手站起来,他狠皱着眉将她上上下下查看一遍,语气心疼道:“好端端的怎么摔着了,可有受伤?”
她笑笑,目光落在被他紧攥的手上,心头软了又软。
“我没事,怀元哥不必担心。”
顾怀元举起她那只包了帕子的手,佯装生气:“手都成这样了,还说没事。走,我带你去兄长营里找军医瞧瞧。”
明姝刚想开口,不远处冷不防响起一声笑。
几人皆循声看去。
陆晏清高坐在马背上,慢条斯理地收着软鞭,神情桀骜不驯。
顾怀元倒像是才看见他似的,挽住明姝朝他走去,笑道:“这么巧,陆大人今日也在这银雀山狩猎?”
他不咸不淡地“嗯”了声,连个眼风也未扫来,显然是未将顾怀元放在眼里。
明姝替顾怀元打抱不平,欲要开口,却被时莺抢先一步。
“公子,方才正是陆大人和魏大人将小姐救上来的。”
“哦?如此巧合?”
顾怀元随意睃视一番,后又冲陆晏清拱手笑言,“陆大人,多谢你仗义出手救我明姝妹妹,若你不嫌,可否赏脸到草舍一叙,也好让怀元聊表谢意。”
“妹妹?”
陆晏清挑眉,嘲弄般笑笑,旋即冷冷道,“是她自己爬上来的,要谢也轮不到来谢我。”
顾怀元愣住。
见他接连不得好脸色,明姝忍无可忍,拉着他走开。
“怀元哥,你今日得空出来怎么也不差人告诉我一声?我还以为你公务繁忙,都不敢去找你。”
顾怀元抬手摸摸她头发,温言道:“傻丫头,今日我与几位同僚一块过来的,那些都是外男,带上你不大方便。”
她还想多问几句,却被他拿话堵住了嘴。
“阿窈,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明姝泄气地点点头,却在心里安慰自个儿,她的未婚夫是要做大事的人,她不能拖他后腿才是。
欣然点头后,她又猛地想起一人,连忙走到方才的陷阱旁。
低头看去,坑底的荆棘竟都被挪到了同一侧,而魏林正百无聊赖地倚着土壁,嘴里叼着根枯草。
“实在不好意思魏公子,方才一叙起话竟将你给忘了,我这就让人把你拉上来。”
魏林抬头,浑不在意地笑笑:“没事,没事!等我歇够了自己上去,你先回吧!”
明姝不放心地又问一遍,他就是死活不肯让人帮忙,没办法,她接连道了好几声谢后这才随顾怀元离开。
一大队人越行越远,直至身影被稀疏的林木掩去。
长风落落,寒彻之感愈发浓重,陆晏清收回目光,骑着马绕陷阱悠悠走着。
“魏大人好兴致。”
魏林瞪着眼珠不吭声,却见他竟也没有出手相助之意,反打马离去。
愣了半晌,他怒吼:“还有我呢!陆晏清,你把老子自个儿丢在这儿?”
“那么能耐,自己上来。”
风卷落叶,斜阳被乌云遮住,一人一马寂然驶在万籁萧萧的冬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