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凉了,换壶热的过来。”
奴役躬身走来,明姝面上难堪,脸埋得更深了些。
趁着仆人端茶碗的空档,她掀掉衾被,赤着脚跳下榻,踩着湿冷的地板往外跑。
那仆人动作一顿,抬头探向端坐着的男人,却冷不防地吃了记凌厉的眼神,吓得手一抖,险些将茶盏打翻。
明姝逃似的跑到居室外,庭院中依旧大雪纷飞,冷冽寒风不留情面地袭打着她,恨不得将她里里外外的热气儿剐个干净。
她抱紧自己拾阶而下,赤/裸的脚踏进雪里,宽大单薄的衣裳被风卷着往四处绽放,脸边的头发也遮挡了她的眼睛。
刺骨的冷并未阻挡住她的脚步,她蜷缩着往前走,步子凌乱至极,每落下一脚她浑身就抖一下,嘴唇微颤着,就连呼出的气都是冰凉的。
可她才走到那株盛开的梅树下,身后便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不由的心一惊,甚至不敢回头看去,只咬着牙继续往前跑,用力跑。
但她还是慢了一步。
就在她快要踏出大门时,一只手臂死死掐住她的腰,旋即她身子腾空,被他横抱起来。
“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她绝望地哭喊,两脚毫无章法地乱蹬,手握成拳用力拍打他的胸口。
“放你去送死?”
男人沉稳的呼吸声在她耳畔响起,就像一只网,牢牢将她禁锢住。
她咬着唇哭个不停,眼里的梅花变得丑陋至极,她扭过头遥遥看向那间亮着灯火的居室,这才发觉,原来自己根本未跑出多远。
她睁着眼睛,望着漆黑的苍穹,任由飘雪无情地落满她的脸,半晌哑着声问:“陆大人,难道我明家与你有仇怨吗?”
他抱着她往回走,闻言步子一顿,复又大步向前。
“恰恰相反,除了我,无人能救得了你父兄。”
明姝凄笑,又问:“大人既然愿意做善事,又为何要这样对我?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没说话,一口气迈进居室,将她平放在榻上,掂起衾被遮住她。
“若不想睁眼看着你父兄枉死,今日起,便好好待在这里。”
明姝缩进角落里,凌乱的头发混着泪黏在脸颊,声音尚因方才的寒冷而打颤。
“难道……你想让我用自己的清白来换我父兄的命?”
他冷冷地一笑,略欠身,挑着她下巴抬起她的头。
“我不碰你。”
她鼻息发热,倔强地别开脸。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还望大人说话算数。”
话音刚落,门外扬来嘈杂混乱的人声。
她裹紧被褥,眼睛紧紧盯着门口,余光中,他负手立在榻前,气定神闲地看着窗外。
不多时,踩在雪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仆人嚷嚷着“您不能进”,紧接着又是一阵叫嚣声。
“让他进来。”
明姝心里咯噔一下,刚要起身,被陆晏清按着肩坐回原处。
“不想救他们了?”
一句话让她没了抵抗的勇气,她红着眼圈瑟缩成一团,拼命扯拽着衾被,试图将自己隐藏起来。
可急匆匆闯进室内的人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顾怀元停在门前,满目震惊地看着她,此刻的她青丝缠乱,衣衫不整,双眼红肿而凄迷,况且又与一外男同居一室……
这般情景换任何人见了,都很难不生出遐思。
他伸出一只手,又僵在半空中,旋即垂落到腿侧,渐渐紧握成拳。
“阿窈。”
他缓缓走来,心平气和地笑笑,瞧着还跟往常一样温文尔雅,可明姝自幼与他相识,又如何看不透,他这会儿强忍的怒意和杀气。
“怎么到这儿来了?你可知,我让人四处寻你,寻了整整一日。”
明姝抿着唇,直到他嘴角那抹牵强的笑消失不见才低声开口。
“怀元哥,昨夜我去你们府上找你,下人说,你有事不在家中,我只好求见顾伯伯,可下人又说,顾伯伯抱病在身,不宜见客,后来,怀灵差丫鬟告诉我,只要我在你家门外跪上一个时辰,她便替我开门,带我去见你父亲。”
她一口气说完这段话后有些喘,双颊赤红。
“可我直跪到昏厥,也不曾见得你们任何一个人一面。怀元哥,你告诉我,我在雪地里长跪的时候,你究竟在何处?”
顾怀元淡淡一笑,又朝她走近两步。
“昨日听说伯父和明大哥的祸事后我便立即去北镇抚司,四处找人打探他们的情况。”
明姝错愕地看着他,心中腾地一下升起无法言喻的愧疚感。
陆晏清扯着嘴角笑笑,在旁边冷眼瞧着。
“阿窈,你受惊了,怪我来得太迟,走吧,随我回家。”
顾怀元说完便要去抱她,陆晏清面对着他,指骨被掰得咔嚓响。
“怎么,顾大人不急着去兰陵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