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钧焦急地在地面磨了磨爪子,舔舐的部位由耳朵转移到眼睑,仿佛能够隔着包扎的白纱帮纪郁舔去眼泪似的。
“小鱼,怎么了?”
“我痛。”小狐狸缩在白钧怀里,抽抽噎噎地说。
心口的疼痛折磨着他,其中还混杂着一点痒意,就像蚂蚁那样的虫子在他的心脏上面走来走去,然后肆意地啃食血肉。
直觉令他不敢再试图将实情说出口,对于危险的预感让他似乎又回到昨晚那样直面生死的时刻。
他不想死的。
“哪里都痛。”纪郁抱住白狼的脖子,细细闷闷的哭声从白纱之下飘出来。
“发烧了身体痛是正常的。”医狐走进门,略有些诧异地瞧了他们一眼,“大祭司还能养出这么娇气的崽子。”
白钧皱着的眉没有松开。
他很清楚,小狐狸在什么样的时候会怎样地哭。
如果只是因为发烧的疼痛,他不应该哭得这么伤心。
但是他再问,纪郁却连“痛”这个字都不说出口了。
一直到病愈,到病愈后的几个月。
白钧不知疲倦地问他:“小鱼,你还痛吗?”
“烦死了,你给我走开,滚远点。”
纪郁的脾气比生病前更差劲了,动不动就要生气、吼人、摔东西。
噼里啪啦的一阵,桌面上摆着的白钧送的木制玩具全部砸在地上,沾满灰尘。
“多管闲事。”
灰蒙蒙的眼睛盯着白钧,待在屋子里不见太阳的时候,这双眼睛近乎于黑色。
“对不起,小鱼。”
白钧低头一件件地将玩具捡起来,安安静静地走到远远的角落,担忧地注视着纪郁。
纪郁烦躁地甩着尾巴。
他总是痛和冷,毫无缘由地。大祭司见了他,也没有察觉出半点不对劲,这让他更惊慌害怕。
他慢慢琢磨明白,那晚见到的两个黑袍人就是故事里可怕的人类修士。
但一切都无从诉诸于口,只是折磨着他。
“你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纪郁迁怒所有视线内的物体,包括白钧,尾巴随意地卷起身边的东西,狠狠地砸向他。
是一些干掉的松子花,轻飘飘的落地了。
小狐狸眼里的厌恶和仇恨却是真实的。
真真切切的。
“别怕,小鱼。对不起。”白钧胡乱地说一些话,连他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这样说,一步步地往后退,退到门口,到纪郁视线之外的地方。
如果不是担心纪郁更加生气,他几乎要忍不住一次次探头去看小狐狸是不是又躲起来偷偷地哭。
房间里一片静默,没有声音。
这样坏的脾气,却愈演愈烈地坏下去了。
坏到大祭司都偶尔看着他,蹙起眉头。
坏到原本还会围着他的狐狸们,都再也不找他玩耍,远远地避开了。
“别跟着我。”在灌木丛间穿行的火焰般色彩的狐狸停下脚步,扭身冷冷看着身后的白狼,相比起幼崽时期,他身上的每一处线条似乎都被刻意拉得尖锐而狭长,显得富有攻击性。
“除非你告诉我你去哪。”白钧固执不肯后退。
身形高大得几乎像座小山丘的狼和纤细修长的狐狸对峙着,谁都不肯让一步。
“滚开!”狐狸龇着尖牙,眼里并没有像白钧那么多的复杂情绪,只是阴沉沉的,充斥着躁动和不耐烦。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驱赶白钧。
今天是他每个月蛊虫发作的时间——他后来又见到其中一个黑袍人,从他那里得知这个名称——他必须去取解药。
太痛了。
每一次都。
他起初并不想要那么轻易地默许黑袍人的接近,但真的太痛了,他能熬过一次、两次,但能熬过每天、每个月吗?
向谁求救都没有用,说不出口。
就连大祭司,是不是也在慢慢对他感到失望了呢?
他没意识到水雾蒙上了眼睛,薄薄的一层,摇摇欲坠。
白钧还是妥协了,他沉默着,往后退了半步,代表着他的投降。
“小鱼……”他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火红的色彩在树叶杂草的缝隙间闪烁,很快就彻底看不见了。
他和纪郁的距离,间隔得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