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说话,自觉地翻身,下了草塌,脚尖触地时,他闷哼一声,十分虚弱。
谢揽之有点担忧地向他走过去,扶好这个豆丁大的孩子。
陈瑛看到这一幕,快步走到谢隐之的面前,一只手轻轻把他抱了起来,她笑着:“小孩子身体弱,昨天彻夜奔逃,又有摔伤和淤青,我来吧。”
谢揽之看向她一手缠着绷带,一手抱着她的弟弟,心情复杂:“你也是个病人。”
“哈?我皮惯了,哪都折过,但是运气非常的好,甚至不妨碍我单手拿我的宝贝。”她神气地扭了扭腰,谢揽之才发现她的腰间佩有体量较小的弯刀,“抱个小孩子,不成问题。”
“姐姐面色乌青,看来近日过于辛劳,也好好休息才是。”她有些骄傲地说道,嘴角洋溢着笑容,在明朗的晴光下,面庞被染上光泽,从浅到深地渐变,发丝呈现橘色的柔和,“那个什么,我前去环阳,要先在安阳为爹娘办一件事,瑛瑛愿陪姐姐一程。”
谢揽之恍惚间有不真切的感觉,世界当真会有这样热情的人么,她有些不过脑子的回到:“我同你一起,我于安阳还算熟悉,说不定我能帮上什么忙。”
对的,其实她只是需要一个人保驾护航,能不能帮忙是另外一回事。
按大房的尿性,即使到了武陵,到了环阳,也不会轻易放过她们姐弟俩。
陈瑛像吃了蜜糖一般点了点头。
她跟着她,看着她抱着弟弟却不太艰难的背影,感受阳光洒在脸上,感受踩在厚雪踏实舒服的感觉,一步一步陷入雪地,又把脚抽出。
她默默地从不真切地感觉中抽离,从恍惚的情绪中清醒。
她看着陈瑛的背影,逐渐放空,恢复那个可以自我调控的自己。
她很害怕,不由自主的情绪。
那么,该用怎样的人物设定与她相处,这是她害怕的问题。
一个正常的女人吧,她想。
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她凝滞。
一双手,指尖被冰霜覆盖,僵硬可怕。
谢揽之看到了那枚戒指,上面雕刻着做展翅高飞状鹰隼。
她认识。
陈瑛察觉她的停止,回头,神色立刻十分荒乱。
谢揽之见到她的表情,以触电般的感觉,起伏的思潮陷入平静:“这是什么?”她轻轻地问,她太抽离,看着对方面部肌肉的变化,让她越发没有恍惚的感觉。
陈瑛结结巴巴:“是,是……”
她臂弯上的谢隐之软软糯糯地发话道:“昨天晚上姐姐昏倒,冽鹰和他的手下,追杀上来,是陈瑛姐姐,保护了我们……”
谢揽之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嘴角扬起一道笑容,安慰性地轻扶了她的手:“妹妹不必担心,我也不是什么死板的人,事出有因,自然会有杀戮的存在。”
陈瑛舒了一口气:“是这样……如姐姐所见,我杀过很多人,双手不怎么干净。”
谢揽之掂掂脚,心疼地看她,伸手以指尖轻轻触了触她的头,嘴角的笑不曾化开:“我不在乎……”她的眼中蓄着温软。
谢隐之暗暗撇嘴,姐看谁都是这样一副神色,含情脉脉地,肝脑涂地的人就多了。
她凑到谢揽之耳边,平和地说,距离掌握地十分恰当,蜘蛛吐出游丝般轻挠她耳畔:“冽鹰很强,南淮武榜第七,你能杀了他,卓尔不凡。”她带着欣赏的神色看向她,给她一个清甜的笑。“所以,有什么好心虚的……这是很骄傲的事情。”
陈瑛十分不好意思,低垂了头;“母亲总是说我煞气太重,没人会喜欢。”
她抬头,眯着眼笑道,如释重负:“想着给姐姐,留一个好印象嘛。”
谢揽之因她直率地发言掩面一笑,旋即看向陈瑛那双裹着绷带的手,担心道:“你知道冽鹰在南淮的外号么,坠臂鹰,平时癖好,就爱断人一只手臂。”
陈瑛摆了摆头:“害,这位不是没成功吗,当其近身时,我就已将其击毙,只是被这厮化了一个血淋淋的大伤口。”
谢揽之心疼地戳了戳她的臂膀,陈瑛吃痛一嘶。
陈瑛不等她道歉:“我知道这半日路程开外有一个驿站,那有好马给我们骑。”
谢揽之极其配合地点点头:“嗯!”十分感动的样子,她有些焦虑地说道:“南淮毒家太多,常常在武器上抹毒,你可有感到什么不适?”
陈瑛看向远方,神色稍稍不佳:“确实,不过我母亲极擅医道,世界上没有她解不开的毒。”
“你打算拖到见到你母亲的时候?”谢揽之被气笑了,对她不负责任的发言不知如何评价。
陈瑛则礼貌一笑。
仿佛能掐出苦水,谢揽之想,这位有什么事瞒着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