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壶光转,原来那是一束烟花,她的视野变得好了起来,灯火交织,火树银花,星如雨落,人声升腾。
原来今天是除夕夜呵。
她想起母亲的注意安全……他们此刻在做什么呢,和哥哥团圆吗……她是,谁呢……
她在绚烂的天空下行进着,她牵着马在城们口踌躇。
城门的大哥招呼着她:“姑娘来找亲戚过年么?新年大吉——”大概是有点醉了,城门的大哥招招手,她扯了扯头顶的斗篷,顺水推舟地进去了。
她行进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小孩子在嬉戏,市民在欢歌,连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也齐拉着手跳舞。
她立在灯火下,这是摇晃喑哑的灯火,被风吹得忽明忽暗,她看着自己长长的影子,拉长到舞池的中心,无规律地破碎摇曳着,仿佛加入了姑娘们的舞会。
马在喘气。
仿佛是踩到了她的影子有所感应似的,一个年轻的姑娘回了头。
“要一起跳舞吗?”姑娘笑着,洋溢着过年被家庭与朋友滋润的喜悦。
陈瑛看着她,喉咙微动,唇齿略张,连手也伸出不为人知的几寸,终究还是落寞地摆了摆手:“多谢,不必了。”
姑娘没有什么被拒绝的失落感,谅解地点了点头,继续沉湎于她的狂欢。
她感受到自己捏紧的双拳,咬了咬牙,在熙熙攘攘的欢乐中孑然独行,她垂着头,前进、前进,前进到兰家,屋门大敞,其间透着暖融融的祥和。
她有些不真切感,兰家福,他的目标,就立在庭院的中心。
他的笑意难消,看着院中嬉戏的孩童,眼角的皱纹都堆叠出厚重的喜悦。
小孩期待着看着兰家福点燃炮竹,然后他狼狈地窜逃,在一声声炸响中扑到小孩的面前,捏住最小的小孩的脸,有些兴奋地开玩笑道:“年被吓走喽……不会有小孩被吃掉喽……”小孩子拍着手,哈哈叫好。
刺——
兰家福觉得后颈一凉。
陈瑛的瞳孔因为震悚而失焦。
“爹爹……小心。”七八岁的孩子捂住了脖颈,捂不住渗出的鲜红。
兰家福回过头,接住了倒下的孩子,跪在了地上。看见黑色斗篷下的陈瑛。
“老夫作恶多端,但是……”陈瑛封住了他的话,以剑封喉。
一老一少睁着不能闭上的眼睛,依靠在一起。
陈瑛穿越惊惧的人群,骑上她的马在闹市中横行离去。
老太太红着眼,血丝窜满:“杀了她……”
黑衣死士倾巢而出。
她的头仿佛被重击过,如今什么也想不到,也想不起,只知道风在吹她,人群在惊嚎。
远处的人仿佛没有察觉到这场灾厄:“兰小姐这次给老爷和小少爷准备了什么礼物?”
兰家的小姐神秘地笑着,才不要告诉她。
“小心!”朋友赶快把她拉到旁侧。
“谁这么骑马,要死人啊?”朋友骂骂咧咧道。
兰家小姐看着远去的身影,呢喃道:“是那个姑娘……”
“你认识?”
“……嗨,没有,只是刚刚邀请她跳舞来着……”
陈瑛憋着一口气冲出了城门,宿醉的城门大哥也有些被惊醒,奇怪地望着远去的她。
接下来的事她不记得。
塞上燕脂凝夜紫……她起来时,不知冲出多远,只记得旁边的雪半掩或全遮了数不清的死士。
她的手很酸,不记得挥过多少次刀。
她有些颓唐地翻找死士的口袋,他们当真是带了些干粮。
她的马还在等着她。
世界回温,她的大脑也回归清醒,昨夜的回忆灌入心肠。
她……
她杀了一个小孩。
那个小孩很孝顺,能出来为父亲挡刀。
她泪如雨下。
她骑着马,她知道她还要去安阳。
她感受这冷冽的风,凌迟着她可笑的道德,她酸痛的手仍旧传来那推刀的回忆。
从白天到黑夜,她不知道时间。
她知道的是,她在迷蒙的月夜,黯淡的星辉下,与一个带着小孩的女孩擦肩,后方的死士追杀叫喊着:“杀了那个小孩……”
不可饶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