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后……”谢远之垂下头,低声喃喃道,眼间分明地落寞。胸腔像被塞得过满,呼吸沉重起来。
阿栀看不真切她的样子,但是她感受着空中的沉默,心中明了,谢远之所谓复仇的欲念早已动摇。
她心底忧郁着,忧郁却化开,眼间流出希冀,旋即却又垂下头苦笑着。
她仰起头,释怀般地:“远之……”她用她刚好能听见的声音向高空平稳地说着。
谢远之转头,模糊的地面上,一个纯白的身影,轻薄几近透明的云雾下,那么坚定的站立着,一束微光轻易地洒在这身影上。
“她说的对……十五年之后,一只妖怪的尸骨,可堪那份尘封的记忆?”她在暖阳下笑道,问得真切。
她当然也自私。现在再来看,曾经自己对千年的谩骂,只觉得可笑。蝶活得好好的,她那么在意这份虚无的回忆的干什么?这是她曾经的想法。
千年唤蝶,她也要唤陈瑛。
她知道或许这就是着了千年的道,拉她下水,但是她心甘情愿……
一枕黄粱,那段早被深埋的温纯才又浮于她心——她好多次都让自己别去想。
回忆这个东西,残酷。但在未来回望的长廊中,荒凉,繁华,错落交汇,光阴深处,遗忘成诗行。
这个世界遗忘谢揽之和陈瑛,那谢远之愿意记得么?
谢远之看着那个光辉间的人,愣道,长舒一口气。
她喜欢阿栀,一言之间,于她而言,就千斤落地。
她好自私,她笑着,其实某瞬间,她什么也不想管,不管仇恨,不管那所谓记忆。只是因为这是阿栀的建议,她乐意听从,也因为同情千年,乐意帮助罢了。
“我答应你,你要我做什么?”
“沧海桑田,陈梁盛世,旧梦煌煌,你且先去。陈家的光荣,只能由你夺回来。”千年淡然说道,嘴角挑着得意的笑。
谢远之不明就里,心想她大概说的是让自己先去帮陈恩若一家剿灭乱党,光复陈梁。
果然,“环阳陈家一脉系前朝陈祺的后人,也是因为谢家臂助才得江山。”千年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一切轮转,你在这循环之中,自然会知道曾经的真相……也用不上花粉。”
“十五年后,陈梁复,女皇出。”千年一字一字念到,像寺庙的木鱼声击在谢远之的心间。
“女皇?”
千年笑着,旋即缩小躯干,把谢远之置于大地,阿栀上前扶住她。千年本人也恢复正常人的形体。
她从袖口抽出三封信纸,把她扔在谢远之的身前。谢远之有些狼狈地捧住。
“你要一个一个的,去完成她们。”她张狂道,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阿栀,她不害怕谢远之拒绝。
这个树妖太目空一切,谢远之心生不悦,刚想说道几句,阿栀就拉了拉她的衣角:“先看看,也不迟。”
谢远之鉴于这一点,且自己确实还想要那么一点记忆,答应了千年。
千年傲慢地看二人一眼,抬抬手转身离去,“还有一件事,别忘了,只有一件事完成,下一件事才会显露在信纸上。”
她走之后,谢远之的手间却又出现了一本书册,那上面写着好生温习,字迹丑陋不堪。
她心里嫌弃,妖人的字都一个丑样子。
“这字和那个吃人的鬼不相上下,真是獐头鼠目的一丘之貉。”
阿栀摸了摸鼻,抱了抱她,希望她冷静下来。
小远的性情真就不合着她的名字了,就那么像之后的瑛瑛。她心里苦笑。
还不是自己作的。
不过谢远之还真的很容易顺毛,在阿栀的怀里虽然还憋着一口气,但心情却好了大半。
“阿栀……”她唤道她的名字。
“嗯?”
“如果,我不想管陈恩若和茗茵,也不想管我那复仇的执念,更不想管那妖怪的破事,只想和你,寻山觅水,相守一世,你会觉得我自私吗?”
阿栀愣道,不可置信地听见她热烈的爱,原来她这样爱阿栀么?那,谢揽之于她而言是谁?
她有种痛入骨髓的感觉。
她不赞同,她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