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神列阵在二人的身后,护佑着二人,蝶在面纱之下,面无表情地被祺君牵着,走过一级又一级的云梯。
前路被不速之客阻挡,身后浩荡地送亲队伍警觉起来,气氛开始变得剑拔虏张——这张脸太过熟悉,这是当年那个颠覆严樘的恶魔俞心白。
蝶透过漫过光的纱,看见那双澄蓝的眼睛。她是千年樱。她的面色乌黑,眼中忧伤弥漫,无声地控诉着。
千年樱顶着数以万计的天神防备的目光,从那云梯上一步步走下。
蝶一时难以调整自己的情绪,缄默不语。
祺君抬起了手,阻止身后手下就要进攻的动作。
千年樱靠近蝶,透过纱幔看她的眼睛。
“你说过,你不喜欢祺君的。”千年樱的眼中涟漪阵阵,委屈地说道。
蝶喉头微微哽咽,也看见她的眼中,俞心白正立在焚烧的樱花树下,火光冲天,笑容诡异而得意。千年樱在强撑,过不了多久,俞心白就会让她彻底泯灭。
蝶暗自咬了咬牙,不动情绪地问:“你是谁?”
蝶明显看见千年樱微微一颤,腿根一软,好像就要摔倒。就连俞心白也微微震惊,此时樱花树抽出更多的枝节,抵御不休的烈火。不过那花瓣,被火燎得晦暗。
千年樱面色惨白,偏头看见祺君威严板正地凝视她。
这一切太荒诞。
“俞心白。”祺君一字一顿地喊出这个名字,“今日是我和我妻子的婚礼,你说这话,是何居心?”说完,他握紧住蝶的手,“你这魔物,在瑶池中驯化千年,都难除劣性,来人,把她抓起来,押至锁神台,得蚀骨鞭五千。”
祺君的声音环绕着回声,有不容忤逆的圣洁和威压。
千年樱耳中听闻到,却没有反抗的举动,“蝶。”她还望着面纱之下的女生,讷讷唤她,双手被束缚住。
“蝶……”
回应她的是一双空茫中带着迷惘的眼神。
千年樱被推搡着离去,脸侧的发丝被风吹得微乱,掩住那双渴盼回复,噙着泪花的湛蓝眼睛。
蝶的心脏疼痛地搏动着,好似泪光就要带走跳动。
无声无息,空无回响。
瑶池凛冽清寒,蝶拂袖,让这汪记忆消失。她倒在那木船上,率性让酒盏也很横倒在身侧,酒水洒落在木船的缝隙,偶尔的清风会携着残留的酒香掠过她的鼻尖。
她想起息棠那孩子,确实没什么出息,虽说她和祺君知道一切,布局着一切,让息棠去查,只是为了锻炼他,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息棠半点也没有查到。以后当个逍遥散仙还行,真要当天下共主,难以服众。蝶叹口气,无所谓,她不在乎,她不爱祺君,也不爱息棠。
她的爱身死在樱花零落的季节。
千年樱没死,顽强地和俞心白形成了共生的关系。
她要用三千阴魂的灵欲织出和蝶过去的点点滴滴,而俞心白要用三千阴魂合成新的怨种,去融化严樘裹住谭箐的坚冰。
蝶立起身,心烦地打了打水面,水面泛着谢远之的身影,和那个永远在不远的暗处蛰伏的谢揽之。
很多年前,她们就是蝶瑶池水月中的常客,她们的一切,蝶都看在眼里。
就要结束了。蝶闭上眼睛,她的睫羽微颤,清冷的泪滑落,融入周遭洒落的酒水。皓月澄明,冷落的瑶池水只映照着她的身影。
谢远之回过神时,夜已经很深。
陈恩若好心肠地过来看她:“怎么了你,从沈息棠那回来,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追问出阿栀的下落了?”
火烛晦暗,陈恩若摇着头,起身吩咐人给这烛火添了些火光。
“周围灯火暗了,心情也会昏暗,周围有光,心里也敞亮。”
谢远之有些意外陈恩若还有这么细腻的一面,微微触动,看她今天面上温纯得骇人,撑着手看她,打趣问她:“有好事,茗茵醒了?”
陈恩若笑了笑:“是啊,她醒了,我把真相说与她听时,她却异常地平静,只是打开了那袋她自己留给自己的锦囊。那其中字条竟然写着让她自己原谅陈家,她可还被自己给气笑了。不过她还是厌恶陈羽,只是这一次,不打算祸及陈家。她还真不怨我,说我放走陈羽一次,是我的情分,只是希望接下来她和陈羽的恩仇,我不要再参与。”
谢远之摆了摆手:“这还真是,想起来千难万苦,开解起来也不过这般。”
“是啊,我想,你也别太怨着阿栀,太魔怔着给你那姐姐报仇,先把来龙去脉理清楚。”陈恩若看她有些逃避的模样,拍了拍她的肩膀:“若你还有机会遇见她,别让偏执和仇恨摧毁你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