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常柏云便带着笑意缓缓阖眼。
常邖侧头看向不知何时过来的陆离和顺心。
“当时白云姐去救人,结果那些人为了活命把她推进兽潮,”陆离没有看他,视线始终在前面的两人身上:“桂心姐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错,因为她预见过对方的死亡,却没能及时赶到。”
场景再次变幻。
荒凉的村庄外,邖桂心无措地站在白色的裹尸布前:“明轩、他……”
“被人害死了。”跪坐在尸体旁的少年平静地回答。
“是谁!”
“这里的所有人。”与叶明轩有七八分像的少年抬头,眼中是不应在他这个年龄所拥有的疲惫:“我从前只知妖兽吃人,还从未想过人也能吃人,邖姨,你见过吗?”
还没等到对方回应,少年低头,将自己的哀伤化作一声轻笑:“你肯定没见过,我爹也没见过,但我见过了。”
邖桂心正要开口,就被少年打断:“邖姨,你不用安慰我,我只是想不明白,从小我爹就跟我说医者仁心,虽然做不到像你们一样斩杀妖兽为民造福,但治病救人也可以让这个世间慢慢变好,可是,他们真的值得救吗?”
“你……”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爹跟我说过很多次。”少年腿上的布料被攥地紧皱在一起,“治好了,他们就感谢上天,又庆幸自己命不该绝,治不好,就骂我们庸医,污蔑我们害人……明明我们只是路过这里,是他们央求我爹救人,明明告诫他们妖兽的尸体不尽快处理会发生瘟疫,是他们不听劝,怎么最后反倒是我们带来的瘟疫,邖姨,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是我们救错了人,还是本就不该救人……”
“是我的错。”邖桂心将少年揽进怀中,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是我错了,是我妄图改变所有,是我思虑不周……”
面前的景象再一次消散,常邖发现自己与陆离站在一座山崖上。
“切换的这么频繁,她这是要醒了还是会睡得越来越沉?”
陆离没有理会他,常邖就顺着她的视线对上邖桂心的背影以及对方面前的一众人。
“……你们到底想要如何?”
为首的男人瞥了眼邖桂心脚下的顺心,嘲笑道:“你这是又养了个一模一样的土狗?”
“是你?!”邖桂心咬牙切齿:“是你害的它。”
巨大的威压扑散开来,众人均是脸色一变。
邖桂心手中瞬间多了一把比她还要高的巨镰,对准男人的脖子:“也是你害的白云和明轩。”
“不,”男人露出一个扭曲的笑:“是你害了他们,是你将我族的功法和药方传给外人,普通人承受不住仙族馈赠,他们必然受到天谴,那条土狗的死是天道给你的警告,可你依旧一意孤行。”
“分明是你们背后搞鬼!”
“你怎得知……”男人的目光紧盯着她:“这不是天意呢?”
邖桂心僵在原地。
男人继续道:“你若就此收手跟我们回去,已经流传在外的秘法族内可以既往不咎,你若执迷不悟,继续与天道对抗,那我们也必将遵循天道旨意……听闻,你在这山下收养了一群弃婴……”
嘭!
邖桂心一拳将男人的头嵌进土里,霎时地面龟裂,尘土四起。
其他人一惊,纷纷后退。
其中一人停下脚步,又觉脸上无光,想要找回面子:“如果不是看在你弟弟是仙人转世的份上,你以为我们会对你处处忍让?”
“仙人转世……”邖桂心抬眼,轻蔑道:“你们根本不在意谁是真正的仙人转世,你们想要的只不过是披着这个壳子的傀儡,用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已。”
“你、你!”
“滚吧,别逼我对你们动手。”
在他们小心翼翼地将男人从土里拉出来时,邖桂心低头对腿边顺心道:“阿朱,你下山看看阿离他们。”
顺心点头,甩着尾巴离开,只不过没有去往下山的路,而是回到一直站在山崖处的陆离身边。
前方的邖桂心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它。
“咳咳……”男人被人扶起,面色不善道:“为何非要与那群蝼蚁为伍,你指望他们会感激你的恩惠吗,他们不把你啃得连渣都不剩就是对你最好的报答。”
“如果我说这是天道让我做的呢?”
“不可能!”男人神色一禀:“你又不是、是……”
“你们不会再找到真正的仙人转世……”
天空开始聚集起大片黑云,狂风撕扯着众人的衣衫,邖桂心独自站在那里,一身黑衣,手持巨镰,宛如死神降临,用言语布下可怕的诅咒。
“……邖族会因其所为,付出代价。”
常邖出神地观望这一切的发展,直到邖桂心转过身,向他们走来。
“阿离,”邖桂心周身的戾气与手中的长镰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完全换了个人,目光柔和地望着陆离:“就看到这吧,也别再难为这位小兄弟了。”
“为什么?”陆离低头,喃喃道:“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邖桂心上前给她一个拥抱:“我只是有些累了,想回家了。”
“骗人!”陆离紧紧地抓住对方的衣袖:“肯定是和天道有关,还有那个仙人转世,你当初瞒着我们见族人,最后又把阿朱支开也是因为这个。”
“都过去了。”邖桂心安抚地拍拍她:“觉得委屈就靠在这哭一会儿吧。”
常邖十分有眼力见的给她们留出空间,向旁边挪几了步,再迈出一步却不知被何时趴在脚边的顺心一绊,身形一晃,脸朝着山崖下摔去,想抓住什么却发现视线内连根草都没有。
“好狗啊啊啊啊——!”
感受到身体下坠的同时,意识也逐渐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