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常邖努力自然地微笑,还是心虚的不行,虽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心虚,但只要面前的人一皱眉头,他就决定立即认错道歉。
可易铭始终没什么表情,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如同往常一样,摆好餐具等他落座吃饭。
“那个,我就是感觉有点闷,出去转了一圈,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常邖在脑海中已经编好一长串反思与悔改的话,如果对方肯给一个台阶,他一定爬也要爬下去。
“你师门的人应该要到了,我不方便继续在这,”易铭站起身,“既然你没事,那我可以放心……怎么了?”
易铭看向自己被扯住的衣袖。
“你别生气。”常邖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色。
“我没生气。”
“那你也别难过。”
易铭笑着摇头:“我没有难过。”
“你要去哪?”常邖的眉头慢慢拧到一起。
“回西州,有些事还要处理。”
“我们会再见面吗?”
易铭微愣,像是对这个问题感到意外。
“当然。”
“你骗人。”常邖眼疾手快地扒开对方胸前衣衫。
“你干什么!”易铭慌忙推开他,拢起衣服。
虽然只是一瞥,但也能让常邖看清,那本应光洁白皙的心口此时却布满黑色条纹,如同瓷器上的裂痕。
“怎么回事?”常邖步步紧逼:“为什么会这样?你魔气失控了?还是诅咒?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易铭错开视线:“不是什么问题,修养一阵就好。”
“然后找个理由或者悄无声息地……离开?”
常邖用“离开”替换那两个字,虎妞说出易铭心中所想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知道怎么就是这种发展,明明之前都……不对,那是自己以为的一切都好,他从来不曾知晓易铭真正的想法。
“你怎么想的?”常邖退到桌沿,随手拿了杯水一口灌下去,杯底磕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想多了。”易铭神态自若地整理好衣衫,“我情绪不对的时候,魔气容易失控,为避免伤到人,我会找个没人的地方修养。”
他在说谎。
常邖觉得此时自己应该表现地生气一点,质问对方,或者死缠烂打让面前的人说出真实所想,可一对上那张脸,心里的那点异样又再次浮现
还是选一个较为平和的方式,有利于引导对方敞开心扉,常邖道:“我能帮到你吗?”
易铭似乎并不领情,摇头道:“没什么需要帮的,仙灵脾的事你应该和朱心谈过了,我不会阻拦你的决定,但尽量不要任何人知道你的安排……”
“你好像总在为别人打算,”常邖倒了杯水递过去,语气轻松的像是在闲谈:“有想过自己之后的生活吗,我好像还没问过你这个。”
“你问过。”易铭轻声道:“只不过你忘了。”
又是失忆前的事,想到邖桂心的话,常邖莫名有些烦躁,这打乱了他之后的思路。
“所以你觉得失忆的我就不再是我了?没有过去记忆的我不是你的朋友?所以你什么都不愿意对我说,也什么都不想让我知道?”
“我没有这么想,我只是……”易铭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没有再说下去。
“只是觉得自己的事与我没有关系,所以没必要说,是吗?”常邖替他补充完整,叹了口气,循循善诱道:“你换位思考一下,我受伤的时候你很担心,又那么贴心照顾我,你受伤了,生病了,我是不是也会很担心你,想做点什么来帮你?”
“不一样,你是因为我受的伤,”易铭直视他的目光,红色瞳孔中隐隐透出偏执:“你说我总在为别人打算,难道你不是吗,你为什么会受伤,因为我伤了你,可你甚至连厌恶的情绪都没有……”
“你又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们是朋友。”
“你把自己都骗过去了,对吗?”易铭捂住眼睛,苦笑道:“你难道没有注意到吗?朋友、陌生人甚至是敌人,对你来说是一样的,无论谁伤到你,你都会一笑了之,你其实根本不在意,不在意他们,不在意自己……这也是太上忘情的本色。”
常邖忙着听虎妞的传话,一时忘记该如何反驳。
“我知道你在极力表现地像从前一样,”易铭转身打算离开,“但没有必要,真的没有必要,这样于你我都好……”
“你在转移话题,”常邖紧紧扣住对方手腕,眼神凌厉:“你刚刚说的那些屁话我就当做没听到,无论我演还是不演,我既然选择对你这么演肯定也是用心了的,要不老子的血就白流了,所以,接下来该说说你想不开的事,为什么不想活?”
两人沉默地对视。
没过一会儿,易铭低下头。
“我累了。”
想起自己推测的对方过往经历,常邖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我一直按照他们的想法活着,我也会累。”
“那就、”常邖磕磕巴巴道:“就停下来休息,然后,再按照自己的想法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