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烦。
别想了。
天变得凉了。
雨一直下,下得好像天要漏了似的,从早到晚都没有半点阳光,仿佛一整天都是黑夜。
风暴快要来了——
对,风暴快要来了。
宋祈在危险的边缘行走了太久,敏锐的直觉让他意识到,有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警方的动作越来越密集,资金链上多个点被切断,甚至连天安基金的负责人都逐渐抽身。
他的对策简单粗暴:孤注一掷,进行一场赌上一切的交易。
这笔交易牵扯了他过去十年的积蓄,也攸关他的未来。
目标是码头上的一批走私货物,内有稀有矿石和武器零部件。这是一场赌命的交易,但宋祈已然被逼到别无选择。
本来和安堂的势力在被摧毁后,重新整合就已是千难万难,而如今,社会的变革更是让人寸步难行。
科技的进步让警方的技术手段更为先进,网络监控无孔不入,甚至连银行的账户冻结和交易追踪都能瞬间完成。
宋祈曾经凭借经验和直觉规避的风险,如今早已被精密的数据和逻辑算计得无所遁形。
天不遂人愿。
他原以为与警方的这场博弈不过是旧日的重演,却发现对手已然脱胎换骨。拖得越久,主动权越多地落在对方手中,而他唯一能掌控的,只剩下时间。
失去这次机会,他的王国就会坍塌。
宋祈的信任范围早已缩至一个极小的圈子。
即便如此,他还是把阮云琛推到了这场交易的中心。
他知道她有能力完成任务,也知道她的忠诚是存在裂缝的。但越是如此,他越想试探出她的极限。像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赌的却是他的生死。
阮云琛心中忍不住想要冷笑。
——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在想着试探。
过去或许管用,但现在不同了。
宋祈的每一次试探,仿佛是在亲手递给她更多的漏洞和破绽。
他以为自己依旧握有全局,却没发现,这场游戏的规则早已不由他定。她低下头,将那些情绪藏在眼底深处,像往常一样,没有露出一丝异常。
“你负责盯住买家。”宋祈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账目交接的事情,别让我失望。”
他没有多说,但那沉默的注视里藏着所有未言明的威胁。他的目光在阮云琛身上停留了两秒,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宋祈曾经是潜伏在阴影中的蛇,耐心、冷血,一旦盯上猎物,就会快狠准地咬下去。
他的毒液能让任何对手窒息,他的隐忍让所有猎物措手不及。
可自负的蛇永远不知道,它即便再狡猾,潜伏得久了,也终究会暴露七寸。
宋祈总以为自己是这片黑暗森林里的捕猎者,他却忘了,每个猎物的脚步声都在昭示着它的天敌。
他相信恐惧和控制可以让人屈服,像他的手下,像他的合作者,像年幼的阮云琛——她曾经不得不低头,成为他笼子里的“狗”。
但宋祈忘了,当狗被逼急了,也能学会咬人,咬的人多了,便能堪比狼,甚至......
甚至会进化成为狼。
狼会潜伏,向来擅长集群出击。
它们是协作的掠食者,是不会容忍被压制的野兽。
曾经的屈服不是忠诚,而是生存;而现在,它们从暗影里冒出头,露出锋利的牙齿。毒液再厉害,也无法毒死整个群体。蛇若不慎,就会被反咬得粉身碎骨。
自然的法则从来如此:被猎杀的总会进化出利齿,被追赶的总会学会奔跑。弱点会成为武器,伤口也能成为铠甲。
阮云琛看着宋祈离去的背影,眼神里没有半点波澜,但那双眼睛深处藏着什么东西——一抹幽冷的光,像猎人的刀锋,已经对准了他一直自信守住的七寸。
程一冉收到情报的时间比预期晚了一些。
作为特警行动组的一员,她的任务是配合扫黑组完成最后的围剿。这场多部门联合的抓捕行动,目标明确:收网,切断交易链,彻底铲除宋祈的势力。
货轮上的交易信息是阮云琛冒着暴露的风险传递出来的。警方迅速锁定了目标地点,却面临着选择:是抓捕交易的外围成员,还是等待核心人物宋祈现身。
“抓外围没用。”程一冉敲定了计划,“只有把宋祈钉死在证据上,才能让整个组织彻底瓦解。”
行动安排得尽可能周密,围堵人员分布在港口的几个出口处,甚至安排了便衣混入码头工人之中。
但程一冉心里清楚,这种行动永远无法完美。万一惊动了宋祈,阮云琛的处境会变得极其危险。
她握着对讲机,声音冷静:“行动按计划进行,但所有人注意,别提前暴露。”
“时间锁定,宋祈十分钟后进入视线。”A低声说。
程一冉没有回答,指示灯变绿的一刻,她转头看向屏幕上的货轮。静默中,整个团队等待着那场注定会发生的风暴。
交易比预想中顺利得多。
账目交接完成,货物在装箱工的手里一一清点。阮云琛跟在宋祈身后,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货轮上的灯光昏暗,海风夹着鱼腥味,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一切看似正常,直到最后一批货物装车时,有人忽然喊了一声:“等等——”
那个声音来自货轮的监工,他手里拿着一份清单,皱着眉低头比对着账目。
他抬头看向宋祈,声音低沉而不安:“这里多了一项。”
宋祈的目光瞬间转向了阮云琛。
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像是在等一个解释。
阮云琛没有慌张,她转头看向那人,语气淡淡:“可能是仓库的疏漏。我去查一下。”
但宋祈没有给她离开的机会。
他的手慢慢伸进了风衣的内袋:“查什么?”
宋祈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带着一丝漫不经心:“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阮云琛的目光紧盯着他,没有一丝晃动。就在宋祈的手触到木仓柄的一瞬间,她先一步动作,手指迅速划过木仓套,干脆利落地将木仓掏出,稳稳地对准了他的心口。
动作利落到一气呵成,仿佛是从无数次训练里生出的本能。
她侧过头,腾出手来戴上了蓝牙耳机。
“宋祈,”阮云琛开了口,语气冷硬而坚定,“放下武器,不要反抗。”
宋祈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笑了。
他慢慢举起手,木仓仍然攥在指间,那动作看起来既像是在服从,又像是在拖延。目光却牢牢落在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嘲弄的审视。
“行啊,阮云琛,”他说,声音低沉,语调却微微上扬,像是一种玩笑,又像是一种威胁,“我就知道你会咬我一口,但没想到你咬得这么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