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里充斥着暖黄色的灯光。

一阵凉风吹来，独自前往洗手间的方霞情不自禁抖了抖肩膀，害怕的情绪一点点涌上来，后悔怎么找了这么个借口。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跳出一些恐怖片的画面，还有看过的一些恐怖小说片段，越想越慌。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方霞强迫自己念出24字真言，把吓人的想法挤出脑海。

她快速地上完厕所，随意冲了几下手，小跑出卫生间。

但跑着跑着，她的脚步又慢了下来，一举一动甚至称得上端庄秀气。

蒋茂见她回来，说道：“这次准备好了吧？”

方霞微笑着点头，聘聘婷婷地拿起一旁的道具食盒，姿态说不出来的好看。

“早说上厕所就不紧张了，也不用浪费这么多时间”，蒋茂嘟囔一句，然后大声道，“行了，各就各位”。

官礼眉梢轻动，脚下挪了一步，转头看官昭华。

官昭华放在腿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察觉到官礼的目光，便扭头与他对视，唇边挂着饶有趣味的笑。

无需多言，官礼脚步收回，重新懒散地坐回去。

又一次开拍。

穿着桃红色宫装的女人温柔地将瓷盅端至桌案，即使带着寸长的护甲，也不影响她稳稳当当的动作。

“皇上，夜深了，龙体为重。这盅黄精鱼翅汤是臣妾自己炖的，喝了汤早些休息吧。”

皇帝却没放下奏折，反而不悦地对她说：“朕要何时休息，心里自然有数，你回去吧。”

“皇上这些日子都未曾到过后宫，姐妹们都很挂念……”，她的话在皇帝愈发严厉的眼神中止住。

“啪！”地一声，奏折被摔在桌案上。

皇帝拧眉看她，“江南水灾，淹没万顷房屋瓦舍阡陌良田，你们身为后宫妃子，不关心民间百姓，反来关心起朕几时去后宫！”

她脸色蓦地发白，慌忙跪倒在地，嗫喏地说道：“皇上……皇上，臣妾自然是关心百姓安危的，只是……”

想到如嫔今早跟她说的那些看似为她好的劝说之语，她恍然明白，这根本就是如嫔的算计，就是看她单纯鲁直，才故意那么说。

“皇上，都是如嫔叫臣妾这么说的，臣妾冤枉啊皇上！”

她泪盈于睫，楚楚动人，看得让人不忍心说重话。

但剧本里的皇帝本就是江山社稷为重的人，而且女人也不是他最心爱的一个，因此接下来气头上的皇帝会毫不留情地斥责她，把她贬去冷宫。

饰演皇帝的男演员望着女人的脸，嘴巴长开，台词却没说出口。

像个突然卡壳的机器人。

蒋茂等了几秒钟，倒没发怒，摸了把头发喊“咔”。

一方面男演员跟他挺熟的，另一方面人表现向来挺好，NG几次也是正常的事情，他又不是什么脾气暴躁的人，不至于为了偶尔的失误就发火。

男演员自知是自己的失误，抱歉道：“不好意思，刚刚忘词了”。

很奇怪，台词分明早就烂熟于心，但撞见方霞刚才的眼神，他竟然失神了。

方霞似乎忽然演技突飞猛进，把妃嫔内心的诚惶诚惧变现得淋漓尽致，他当时心生怜爱，一句“爱妃快起身”差点脱口而出，演技被一个入行没多久的小演员碾压，实在太丢人了。

方霞无辜地朝他眨眨眼，他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嗽一声，不再看她，盯着角落里冰冷的机器平复心绪。

找回状态，他向蒋茂比个手势，“蒋导，我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