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水果放在玄关,随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似乎忽然意识到今天特意用了发胶定型,赶忙用手小心地抹平几根乱发。那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像是怕弄乱了这难得一见的“得体”形象。
叶思楠心头猛地一沉,果然,不详的预感是对的。
“这就是你说的客人?”她声音冷如冰霜,目光直直地望向母亲。
母亲依旧笑脸盈盈,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王老板和小王特意过来看看你,先吃饭吧,别站着。”
叶思楠只觉得胸口像被铁块砸中,愤怒在心头翻腾。她的呼吸渐渐急促,指尖微微发抖。
叶思楠心里燃起一股压抑的怒火。她不认识这位小王,对他也谈不上有什么意见。母亲自作主张地把人请进门。她知道母亲心里的算盘,不就是认定她不会在客人面前发火,最终还是会碍于情面客客气气地把这顿饭吃完吗?
一次次地利用她的心软,把所谓的“一家人”挂在嘴边,却根本没把她当做家人。明知道她讨厌香菜,汤里还是撒满了香菜;明明她几次推辞了相亲的提议,还是把人请进门。母亲从不在意她的感受,只要事情能按照她的意愿推进,叶思楠的想法从来不重要。她甚至觉得,如果这是在叶斯年的世界里,说不定他们早就把她五花大绑,直接塞进花轿送过去了。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指尖微微发颤,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翻涌的愤怒。她咬紧牙关,声音微微颤抖,却字字如刀:“女儿是什么消耗品吗?用完了就随便丢掉吗?是不是想着趁早卖个好价钱?”
王老板还没走进饭厅,就被叶思楠的几句话震住,脚步顿时停在原地。身后的小王也愣住了,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父亲察觉到气氛不对,连忙上前打圆场,一边拉着王老板往饭桌那边走,一边呵斥:“胡说什么!像什么样子!”
但王老板没有动,只是站在那儿,神情有些尴尬。叶思楠的目光紧盯着他,语气平静却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你有女儿吧?”
王老板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她眼里泛着泪光,喉咙像被堵住似的艰难开口:“你会让人这样进门,随便相看你女儿吗?”
王老板面色一沉,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今天冒犯了,饭就先不吃了。”说完,他转头对叶思楠的母亲说道:“年轻人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联系吧,今天打扰了。我带我儿子先回去了,你们一家人慢慢吃。”
说罢,王老板拍了拍小王的肩膀,示意他离开。小王看了一眼叶思楠,又低头挠了挠头发,跟在父亲身后默默走出了大门。
王老板父子刚走,母亲便彻底失控。她猛地抱起玄关处的果篮,狠狠砸向叶思楠,尖声怒斥:“要卖我早就卖了!还用等到现在吗?!”
果篮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伴随着愤怒的喊声重重摔在地上,水果滚落一地,碎裂的香瓜与蜜瓜汁水四溅。母亲嘶吼:“你都32了,还真以为自己年轻貌美?出了点钱了不起吗?我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上学,不是钱吗?没有我们,你能长成这样吗?能考上985?”
母亲的每一句话都像尖锐的锥子,狠狠砸向她的心口,摧毁她构筑的自尊和自我。她拼尽全力换来的成就,在父母眼中不过是他们施舍的恩惠,而她的人生,从被命名为“思楠”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为偿还这笔永无止境的债。如果可以,她真想削骨还父、剔肉还母,将这所谓的养育之恩彻底斩断,再无瓜葛。
她再也无法忍受,怒火如烈焰般冲上心头,情绪在胸腔内翻涌不止,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喉咙像被火灼烧般干涩发痛,口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是血腥味还是泪水的苦涩,胃里一阵翻腾,仿佛愤怒从深处涌出,逼得她想要干呕。
她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语句如脱缰的野马,疯狂地从她口中涌出,带着失控的语调和刺耳的尖鸣:“从我出生那一刻起,我就是弟弟的血包!思楠思楠!你们不就是盼着生个男的吗?!你们为什么不干脆把我杀了!像妹妹一样,脐带都不剪就扔垃圾桶!”
母亲被她的话震得一愣,脸色瞬间铁青。父亲张了张嘴,最终依旧选择低头沉默。叶思楠一直以来都用沉默维持着表面的和平,清楚自己在这个家里分量轻微,不足以支撑起一次真正的抗争。她知道,只有低头、顺从,才能吃饭上学。然而这一次,她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这个从未属于她的家了。
她的手指因极度愤怒而不自觉地颤抖,胸口剧烈起伏,呼吸紊乱。压抑多年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在这一刻彻底失控,将她无情地卷入愤怒的深渊。那股怒火仿佛要将她的理智连同躯体燃烧殆尽。如果一个人在这样的时刻死去,一定会化作一只散发着黑气的厉鬼,在怨恨与不甘中徘徊不去。
她几乎是用嘶吼的声音将压抑多年的愤怒彻底宣泄出来:“我也是活生生的人!是从你身体里掉下来的肉!你也当过女儿,非得这样对我,心里才舒服吗?”
积压了32年的委屈彻底爆发,她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吼了出来:“我上了大学以后,没跟你们要过一分钱!我以为你们开始关心我了,所以才愿意在你们身边买房,帮弟弟建婚房!可到头来,我连一张床都没有!我睡沙发,住杂货间!你们眼里没有我,只有我的钱!我现在没工作了,要么去死要么嫁人是不是?!”
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在家里如此痛快地说过这么多话。一直以来强势的母亲,此刻在她这场失控的情绪爆发面前,竟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声音逐渐沙哑:“弟弟娶完媳妇,我这个‘思男’的使命也算完成了,对不对?现在我在这个家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是不是?你们急着让我嫁到隔壁村,是不是想着等你们年纪大了,还能让我伺候你们?弟媳是外人,弟弟又是你们捧在心尖尖上的男宝,使唤我又方便又不心疼是不是?”
她冷笑一声,泪水终于滑落:“最好让我嫁个有钱人,然后继续往家里贴钱。等弟弟有了孩子,好让我接着帮衬他。说出去还能给你们长脸——‘我女儿嫁给了那谁谁谁的儿子!’”
她的声音愈发嘶哑,仿佛要将一生的委屈与愤怒尽数倾泻而出:“在你们眼里,让我活下来就是天大的恩赐!不榨干我最后一滴血,真是太亏了!早知道当初也把我丢进垃圾桶,没准还能连生两个儿子,是不是?”
母亲被她这番话彻底激怒,脸色铁青,却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抄起身边的茶叶罐,愤怒地朝她砸去。叶思楠没有闪躲,任凭茶叶罐砸在身上,仿佛感觉不到痛楚,只是嘶吼着,声音沙哑而绝望:“我问你,是不是?!是不是?!”
她一边喊着,一边捂着胸口,感觉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心头,呼吸越来越急促而紊乱。手脚开始发麻,渐渐失去了知觉,眼前的世界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头晕目眩的感觉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冷汗顺着额角滑下,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轻微颤抖。
她拼命想吸气,可空气像是被抽空了,无论她如何用力,肺部都吸不进一丝空气。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耳边的声音越来越遥远,眼前的光影也开始扭曲晃动。最终,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身体彻底失去支撑,重重地倒在地上,陷入了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