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午有些动摇了,又说:“外面还在下雨,姑娘不如等雨停了再去?”
于归摇头:“不行,不能再拖了,拖得越久只怕对秋池越不利。”
莫午犹豫再三,但见她态度坚决,还是去了。
于归手上有当初在宫中时姜止月给她的令牌,姜止月那时说让她有空可以入宫小坐,她一次也没用过,没想到还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一入宫门,她就借故甩开了带路的宫人,前往太宁殿。
之前被关在家中学了不少宫规,对宫中地形也有所了解,所以于归并没费什么力,就找到了太宁殿。
今日运气不错,一路走来虽遇上过几波侍卫,但都被她顺利避开了。
太宁殿门口有侍卫把守,一见她便喝问:“什么人?不得靠近。”
“盛平王府的卫青青,前来求见陛下,望大人通传。”
于归捏了把汗,赌的是这些人都知道传言,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不会随意将她拦下。
果然,侍卫听完她的身份,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当真入内替她通传了。
没过多久,太宁殿的门就再次推开,在一众宫人和侍卫若有若无的目光下,于归深吸一口气,将伞交给宫人,迈过高高的台阶走了进去。
晏秋池向皇帝禀明于归身份的那日,他尚在气头上,之后又被成复的事耽搁,所以竟一直没来得及告诉她,皇帝已经知道此事。
故而在踏进太宁殿时,于归仍以为在皇帝眼里,自己只是卫青青。
外面雨势越来越大,但厚重的殿门一关上,那些嘈杂的声音就尽数被隔绝在外。
内殿走出一个低眉垂目的宫人,对她福身一礼道:“姑娘衣裙湿了,还请先跟奴婢去更衣之后,再来面圣。”
于归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裙角已经湿透,沾着脏污尘土,冰冷地粘在腿上。
想必自己此刻看来很是狼狈,才令这宫人都看不下去。
也是,这副模样面见君王的确失礼,于归没多想,跟着宫人去了。
被服侍着换了身簇新的衣裙,又喝了盏热茶,身子总算暖和了不少。
于归感激地对那宫人道谢,宫人却摇摇头,说自己只是听命行事。
难不成是皇上的吩咐?
顾不得细想皇帝为何会知道她被淋湿,还让人带她来换衣裳,她又被宫人领着回了太宁殿。
皇帝身穿玄色龙袍,高高地坐在御座之上,于归只瞥了一眼就没敢再看,低下头俯身行礼。
“起身吧,冒着大雨匆匆入宫,又借着贵妃的令牌走到此处,是为何故?”
皇帝的声音很平静,比起晏秋池更低沉严肃几分,于归听不出端倪,只好按照来之前打好的腹稿回话。
“近来洛阳城中流言纷纷,陛下应当也有所耳闻,民女今日前来,只是不忍陛下被传言蒙蔽,误会盛平王,平白伤了您与王爷之间的情分。”
上首传来诘问:“照你所说,这传言并不属实,你也并非沈于归?”
于归稳了稳心神,强自镇定点头:“的确如此,虽不知究竟是何人用心险恶,竟然编出如此流言中伤王爷,但民女相信,陛下不会为了一个莫须有的传言就要治王爷的罪。”
晏明川看着阶下一脸恭敬之色的女子,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这声笑在安静的殿内十分明显,于归不由得抖了一抖,原本就紧张,这下更害怕了。
皇上这究竟是信了还是没信?
不等她琢磨出个所以然,就听他突然话头一转,提起另一件事。
“沈家小姐的案子查了许久,今早大理寺来报,查出了凶手,你可知凶手是何人?”
于归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这些日子晏秋池一直在查凶手,没想到大理寺的人竟然先查出来了,她不由得顺着问了一句:“何人?”
“沈家二小姐沈时章。”
“不可能!”于归下意识反驳。
狐疑的目光落到她身上,皇帝似乎觉得疑惑,“哦?你为何如此肯定?此事已经证据确凿,沈家两姐妹素来不和,沈时章对姐姐嫉妒已久,不愿见姐姐封后,这才在大婚前夜痛下杀手。”
“可、可她们毕竟是亲姐妹,沈二小姐一个闺阁女子,怎么会如此狠心……”于归绞尽脑汁地想着开脱之词,她怎么也没料到大理寺竟然会查到沈时章身上去。
但先不说她相信沈时章绝不会因嫉妒而害她,大婚头一日,沈时章压根就不在府中啊!
她那日刚好去了褚家,第二日会跟褚家的小姐一同入宫观礼,难不成大理寺是久久查不出个结果,所以才随便找了个人来交差顶罪?
于归正冥思苦想,不经意抬头却突然注意到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等等——
于归心头一个激灵,意识到不对劲。
见她总算发觉,晏明川心中摇头。
不及止月聪慧。
“盛平王已经将真相都告知于我了,沈于归,不必再遮遮掩掩。”
于归顿时脸色涨红,也明白过来方才那话不过是在诳她。
这一出打了个岔,她面圣的恐惧和紧张倒是淡了不少。
她神色有些讪讪,想到晏秋池,又冷静了些,既然皇上已经知道了真相,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他的态度。
“既然陛下已经知道真相,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她长了个心眼,没说处置谁,打算先试探试探皇上的口风。
“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
“陛下是圣明天子,是他至亲至敬的兄长,臣女以为您不会因为他救了一个无辜的人,就要他的命。”
晏明川冷笑一声:“欺君之罪,死不足惜,谈何无辜?”
这话说得冰冷,于归当即顾不得什么不可直视君王的规矩,梗着脖子抬头直视皇帝,语调比刚才高了不少:“那都是臣女的罪过,与盛平王无关,若陛下觉得非要杀一个人,才能平息朝野的议论,臣女甘愿赴死。”言罢扬袖长拜,跪了下去,头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重重一磕。
屏风之后,有人霍然起身,神色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