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眼睛像被什么糊住,睁也睁不开。
于归甚至想分神感叹一句,她竟有这么多眼泪吗?
她好像终于意识到,她对晏秋池,已经不仅仅是心悦、喜欢了。
是爱,心底藏着的爱意比她想象中更多,多到没办法接受他会出事。
她狠狠用衣袖抹掉眼泪,直起身子,抬头望着皇帝。
晏明川并不在乎她此刻的冒犯,他有些好奇,她会说些什么。
想必屏风后的人,比他还要着急。
“不,不是因为救命之恩,陛下说盛平王心悦于臣女,才会为臣女不惜己身,臣女亦然。”
“臣女从前的确心心念念都是离开洛阳,去过平凡的日子,可臣女如今明白了,臣女不该推开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没有那么多得失利弊可以计较,因为我爱上了晏秋池,只要他在洛阳,我就走不了。”
“所以只要能让他平安,我什么都可以放弃,也绝不后悔!”
说着说着,于归的视线又逐渐模糊起来,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了,声音也带着哽咽,但还是完完整整将心里一直憋着的话都说了出来。
见她眼泪越来越汹涌,晏明川敲桌子的手一顿。
也罢,再逗下去恐怕那个好弟弟就该怨上他了,晏秋池摆了摆手:“起来吧,不必跪了,朕不要你们的命。”
后面这句才是重点,于归的抽泣声都下意识屏住了,愣愣望着皇帝,确认道:“陛下说的是真的?”
“看来在沈姑娘眼里,朕就是那等破坏他人姻缘,连亲弟弟都能杀的狠毒之人?”
虽然于归从前的确是这么想的,但这话她可没胆子认,忙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还不快起来?”
再跪下去屏风后那双眼睛都快盯出火了。
于归欢欢喜喜谢了恩,想要站起,但许是跪了半晌又情绪太过激动,一时竟没能站得起来,反倒踉跄了一下。
眼看她就要重新跪下去,下一刻,东侧那架高大的屏风却轰然倒塌,修长高大的青年踩过屏风几步跨了过来,牢牢扶住于归,将人半揽进自己怀中。
于归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站稳,还未看清面容,已经认出了来人。
她惊喜出声:“秋池?你没事?”
晏明川怫然,“朕还能把他怎么着不成?”
但这二人此刻已经听不见他的话了,晏秋池见她双眼通红,连鼻头都是红通通的,手也冰凉,忍不住将人紧紧拥入怀中。
他的头垂在她肩上,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没事,不是传信告诉你不必担心吗?怎么还是来了?”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三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外面的人都说你这次肯定凶多吉少,我也知道这是很大的罪过,要是——”原本紧绷的情绪在看到晏秋池的这一刻总算松懈下来,不知从何而起的委屈漫上心头,剩下的话顾忌着皇帝还在一旁,于归仅剩的理智将话咽了回去。
“是我不好,让你冒着这么大雨还为我入宫涉险。”他将人抱得更紧了些,柔声道:“但是于归,我很开心。”
晏秋池本在和晏明川商议承安公主的事,于归一入宫,他就收到了消息,他本想亲自去接她,皇兄却拦住了他,非说要亲自试一试。
原本他不肯答应,但皇兄又说:你就不想知道,你在她心里究竟占据了多少位置吗?
晏秋池承认,这句话让他迟疑了。
他知道于归是喜欢他的,但他不敢肯定她的喜欢到底有多少,何时才能重到让她不再推开他。
所以他默许了皇兄的试探,在吩咐宫人带她去换衣时,躲去了屏风之后。
在听到于归的话时,难以形容他当时的震惊。
他一直觉得于归天真,于感情之事上有些迟钝,对他投入的喜欢也不会太多。
可她说的是爱……
原来、原来她竟已经爱他爱到不惜为她赴死了么。
他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酸甜交织。
许久之后,于归的情绪才终于平复下来,她突然想起皇帝,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推晏秋池。
晏秋池为她理了理方才在他怀中蹭乱的鬓发,顺势放开了她。
御座之上,晏明川面无表情看了半晌,这一刻,他不由得又想到姜止月。
他下意识拿眼前晏秋池和沈于归相处的情态,与他和姜止月的过往做对比。
心头突然涌出一股恨意。
她对他温柔妥帖,小意缠绵,做得简直无可挑剔,但他心思敏锐,如何看不出来,她的眼神总是很悲伤,望着远处发呆的时候,想的分明是旁人。
从前他以为自己并不在意,反正他对她也没有男女之情。
可如今那股嫉妒却化成恨意,一刀刀扎在他的心口。
她侍奉他多年,如今腹中还怀了他的骨肉,若无意外,她将一辈子与他绑在一起,永远对他柔情体贴。
可她偏偏,不爱他。
晏秋池不知兄长正在为情所苦,他想起方才的情形,忍不住扭头质问兄长:“皇兄不是说只问她几句话吗?她只是一个深闺女子,又非敌军奸细,皇兄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晏明川:“……”
他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偏过脸去:“滚出去,朕现在不想看见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