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光一手扛罐子,一手牵着羊,沉脸踹了吆喝的船员一脚:“我给你脸了吗,谁让你在这里吆五喝六的!”
曾渤帮贺光一起搬罐子,他哈哈大笑道:“蠢东西。别在大人的地盘上撒野,也不看看是谁的地方!”
船员窝着脑袋不说话了。
沿途的村民看到他们一行人,虽然不诧异,但好像很害怕,人一走近,他们就躲开了。甚至还有很多年轻人也在,但他们只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为贺光的商队让开了一条路。
贺爻此时跟赵瑛走在一起,他拿着一支长树枝替赵瑛挑开脚边拦路的草。赵瑛问他:“这些村民都是盘龙城主府的吗?仆人,家奴?”
“不是。”贺爻低声说:“他们躲在山里,是经常被欺负的一批人。他们不懂耕种和放牧,只会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见到来势汹汹的外来人都非常害怕。”
赵瑛看贺爻上岸以后还一直用斗篷在遮脸,好像怕被人认出来,问他:“你来过这里?”
“我出生在这里。”贺爻停步下来。这么多年后,眼前的景色依旧熟悉,却让他觉得不真实。“这个村子叫做大冶村,我父亲曾经是这里的村长,和这些人一样,非常软弱。”
“后来呢?”
“后来他死了。有一群外来人偶然来到这,发现附近的山上有绿松石,这种宝石浓郁美艳,非常受贵族们喜欢。”
“你是说贺光的人?”
贺爻不说话了,好像一时间视线变得涣散,他在努力寻找那个焦点。
看他不想说的样子,赵瑛又问别的:“这座山有名字吗?”
“没有名字。”
“那,刚才船上说的水匪是什么来头?”
赵瑛广撒网,终于问到了一个贺爻愿意说的问题。“水匪占据这条水路已经十来年了,以前的水匪头子叫项占,办事极其心狠手辣,他的船队专门拦截落单的船只,抢了船,把船上的女人全都掳走,男人和小孩都杀光。”贺光说。
“项占。”赵瑛重复了一句。
“是。没过几年,两岸的部落听到他的名字就恐慌,沿岸村落和城市的平民不敢单独在江上行船,即使船上的人都是男人,也会选择三五船只结伴在白天过江。”
“所以贺光组建了船队?”
“项占和盘龙城的城主有勾结。贺光替城主办事,会定期给水匪的人送钱和稻米,所以项占不会劫他的船队。”贺爻的嘴张了张,像是有什么无法企及话说不出口,帽沿底下一双好看的眼眸忽明忽暗。
“后来项占死了,他的手下一个名叫邝重的接了他的位置。”贺爻的声音出现了波动:“这个邝重完全不做人,一点都不守信用,收了船队给的钱,但是仍旧拦我们的船,杀我们的人。”
这样说来,如果要做青铜生意,这个水匪邝重将会成为她的心腹大患。赵瑛问:“邝重手下有多少人?”
“他们有十几条船,至少一百多人。而且都是亡命之徒,他们连士兵都不怕。”
赵瑛的心沉下来。
这支水匪队伍绝对是隐患,要从矿山运铜矿石到盘龙城进行浇铸,只能靠附近相对发达的水路。想得到东亚霸权,就必须畅通这条水路,必须剿灭这支水匪。
自己掌握行船的权利,才能打通长江中下游的水上航道。
贺光看到赵瑛和贺爻聊得很好,心里不知怎么像被火燎了一样。
即便知道赵瑛只是来做生意的牧羊女,但他依旧不喜欢她和贺爻走得很近。
她又在对他说什么?
贺爻这种单纯的人,别人随便说些什么他都会信,一时兴起就会掏心掏肺,这种漂亮的女人对他来说会是一个威胁。
贺光抄着两个草编篓走到赵瑛边上,似乎不经意地开口:“在聊什么?”
赵瑛的神色似乎害怕,捏着竹篓的手指有些泛白。她望着贺光问:“我们今天会遇到水匪吗?”
“不会。”贺光走到贺爻身后,把草编框背到他背上,余光却仍在瞟着赵瑛:“就算遇到,我也会保护你们的。”
贺爻没答话,顺从地背上背篓,听话乖顺的小媳妇模样。一个冷峻,一个腼腆,两张好看的脸实在会令人生出奇怪的联想。
赵瑛摇摇头,让自己别瞎想浪费精力,抱紧了自己的小竹篓,里面有石斧石凿等采矿的工具。
贺光提高声量对所有人说:“要进山了,脚下小心!”
爬了一阵子以后,贺爻原本落后了几步,这时放下帽子脚下加快,重新走到赵瑛边上:“爬山还能适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