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之前,狗腿子拎着周放敞开怀的中衣往里瞧了瞧,见了那化脓的伤口一惊,心里连叹一叹的力气都没了,实在是服了这祖宗了。
他还没见过对自己都能这么狠的人。
狗腿子那点真心因此忽然点到为止了,他胆儿小,知道自己也就只能做个狗腿子了。
真心没了,手上的照顾还是照旧如一,他拿着沾了温水的帕子兢兢业业地给周放擦了个仔细,边擦边说:“对了,有一件事得告诉你知道。宣永传回消息来说,那人准是叫做若辨没错了。你想一想,从前认识的人里有没有这么一个人?”
周放总想着易无忧昏迷之前说的那句“陵宏没死”,正一脑门子官司走着神儿呢,听着这是又来了操心事,当即拧着眉头不大耐烦的回道:“那人?哪人啊?”
狗腿子很有耐性的回道:“那个打着你的旗号到处收敛童男童女的,你忘了?宣永去他那儿卧底去了,说是偶然听见了有人喊他若辨大人。这人最近是越发的猖狂了,行径做派已经传出万魔渊,叫仙盟都知道了,据说最近就会要派镇魔使过来了。”
狗腿子伺候得心无旁骛,先是用一只手轻轻抬起周放的下巴,给他擦了擦脸,又擦了擦脖子。
周放单手撑在案桌之上,身上本就不怎么舒坦,一时更将那点儿不得不承认的娇生惯养气质发挥到了极致,一双眼睛虚虚向下向远瞥着,懒搭搭的开了口:“不认识。爱谁谁吧。”
“那他又去找过你没?”
“可真没少去,烦得要命。”
狗腿子到底在意着他腰腹上的伤口,疼也不是,恨也不是,忍不住出声讥讽道:“嫌他烦,就次次都答应割肉给他,好赶紧打发他走?”
周放像是压根儿不屑于思考,眼神有些散:“嗯。”
狗腿子被气笑了:“真是好一个割肉喂敌!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上苍有灵,这才赐您降世的吧?西岐山那群专修佛法的秃驴都不如您像佛祖呐!”
“给我滚蛋!”周放到底还是让狗腿子给打趣恼了,拧着眉毛一脚蹬了出去,随后也懒得再动弹,大长腿就那么直楞楞的伸出去杵在那儿,简直是大占地方。
狗腿子故意不肯躲,挨了不轻不重的一脚之后才往前闪了闪身。这一闪,他很敏锐的感觉到自己像是被周放的腿和桌案夹在了一个分外安全的孤岛里,让他一时有些乐得忘了形,见缝插针“哎呦”叫唤两声:“好佛祖,您别光疼别人,也疼疼我啊!”
见他耍贱耍得有几分颜色,周放嘴角微微上扬挑了挑,正好一个劲儿的抬着下巴让他伺候累了,便又懒洋洋的把头一甩:“行了,不用擦了,很干净了。”
狗腿子不再闹了,正色起来:“是吗?给我瞧瞧。”
他低头凑过去,姿势简直像要索吻一样,周放虽然心思没怎么在他身上,但眼角还是留了一份余光给他的。
猛地一躲,周放终于肯把视线落回到狗腿子一个人身上了:“干什么呢,离远些!”
狗腿子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容易引人误会,他勤劳地把手头脏得简直不能再要的帕子一扔:“什么干什么,干干净净的体面你还是要顾的吧?等会医师过来了,你叫底下那些人怎么看你?他们仗着在这里久了,本来就不大服你——”
周放心不在焉地听到此处才略皱了眉,拨开狗腿子凑过来要给他梳头发的手:“不服我?那是还没挨够打!”
狗腿子对此的回应是坚韧不拔,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比跟人喂招还来劲儿,好好的梳头发让他轻手轻脚弄得像瘙痒:“好好好,你打吧,你使劲打,谁能打得过你?”
狗腿子够忠诚、够奉承,愿意在周放落难的时候同样拿他当个了不起的人物来看,所以一般情况下周放对着狗腿子也会愿意稍微收敛收敛脾气。
但眼下周放总觉得狗腿子要造反,沉着脸想要发一发威,却见有两位医师已经结伴过来了。
那俩人见了周放,披头散发的先是没敢认,只因为感受到了狗腿子那股不咋要脸面的殷勤劲儿,当即又把人给认了出来,老老实实垂下脑袋去不敢再放肆丝毫。
周放先命人去看望易无忧,自己一点一点的撑起身,额角尚还有隐隐疼出来的青筋:“我先去洗洗身上,等人醒了,你再叫我。”
狗腿子知道他要强,先头问过了要不要再找医师看看,知他不肯,眼下便也不再讨嫌多说,只是问:“还要等他醒?你不着急回去了吗?”
周放站起来歇了一会儿没回话,他向来是疼的时候才知道老实那么一时半刻的,可一旦过了那个劲儿,就又立即翘尾巴。
果然见他很快便又将下巴骄骄矜矜的一仰,目无下尘的开口说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给他随便灌点什么药,先弄醒了再说,我有话问他。”
狗腿子垂下眼帘深以为然:“是,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