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
那就是由霍恩戎派来的?
——也不大可能,这小贼身上没有什么能破阵法的灵宝,空手而来,不像是有靠山。
至于是不是霍恩戎亲自来了,周放想都不敢想。
易无忧软乎乎的拥抱像一门自创的功法,似乎不攻敌身,只攻敌心。周放心中冷哼一声,自认看破了这一出登不上台面的雕虫小技,他将眸子一寒,冷峻着脸伸手作势去掐易无忧脖子预备开始严刑逼供。
然而万万没想到,他到底是没有对孩子出手的经验,这破天荒的狠辣使他一个不小心衡量错了高度,手掌虎口一下盖在了易无忧的口鼻上面。
易无忧趴在他腿上抬头怔怔的看向他,眼睛由于刚醒的缘故还是湿漉漉的,像个懵懵懂懂的小狗,一点不像个居心叵测的小贼。
周放就这么被表面上无辜至极的小狗直愣愣的盯着,盯出了自惭形秽。
他下意识就松开了手,并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个欲盖弥彰的解释:“你、你离我远些,我热得很。”
小狗望着他,乖乖地稍微远离了。
随后小狗呜呜汪汪的叫起来,如同一缕从窗缝里吹飘进来的气流,惹得人下意识格外仔细的去听:“……霍兄,你是不是发烧了?”
小狗个头也就将将到周放的腰线,身量偏瘦,但腮帮子肉嘟嘟的,一看就很软和。然而就是这样一张不问世事的小肉脸儿,却红着个眼眶严肃无比地对周放说,他身上烫得厉害,一定是发烧了。
周放心中有一瞬间的宁静,什么都没想,只是迎着易无忧的眼睛望了回去。
望了片刻,周放忽然一个闪身,跑了。
小孩儿眼神太干净,害得他打了个寒颤,不跑不行了。
往外跑的时候,看见狗腿子正在园子里悠哉悠哉摇着扇子,迟疑着一停,他缓缓走过去说:“孺平,你摸摸我的头。”
孺平,也就是狗腿子,“啪”的一声把扇子收在手里,莫名其妙地摸上了周放的脑瓜顶:“怎么了?”
“啧,”周放被孺平蠢没了耐性,抓起对方的手腕把自己的额头凑了过去:“摸这儿,你摸摸看,烫不烫?”
他个子高,手掌也大,抓着孺平的手腕便是全然的包裹。微微低下头去靠近,清浅的呼吸刮在孺平心头,烧燃了山火一般,旺有旺的道理。
孺平喉结忍不住上下滑动,诺诺的回了他一个字:“烫。”
周放看着孺平,默然了。
孺平眨巴眨巴眼睛,嘴巴做了个口型,也跟着不出声:到底怎么了?
周放感觉自己很兴奋,想发脾气大叫,又想高声大笑,两种情绪像水火一样在他心头抗衡,谁也打不赢谁。
这一份没有输赢的争执莫名又使他心中产生了无比的挫败感,他气急败坏地把孺平的手腕一扔:“怎么了?我发烧了!你说怎么了!”
“……,”孺平瞪圆了眼睛,让他甩得手疼,并且疼出了一点点的脾气:“哟,你发烧了?你还知道自己会发烧呐?!”
多稀奇呐,顶着一身伤,一肚子噬心之毒,还能凭一己之力把整个万魔渊的妖魔鬼怪们凑得鬼哭狼嚎的朱雀圣君周放,竟然还会发烧!
然而周放没顾得上搭理孺平,因为心中的挫败已然是转变成了厌恶,他厌恶自己不能利利索索的争斗个输赢出来,心乱如麻,想不管不管的彻底疯下去算了,又想没必要,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没必要发疯真当个坏东西。
一个从前太随性,后来被众叛亲离的变故刺激得坏又坏不够彻底,好又不算太好的怪东西,能勉勉强强维持自己表面上跟正常人一样就很不错了。
没维持住,也不能怪他。
于是他像自言自语似的只顾在那儿嘟嘟囔囔的骂人:“是人就会生病,我是人,我为什么不会发烧?一个看起来刚断奶的小娃娃都知道摸摸我身上烫得厉害,问我是不是发烧了,你这么大个人了,除了嫌我脏就是嫌我臭!还说别人不服我?我看你就没把我放眼里过!”
孺平大感冤枉,翩翩公子哥的作派扭脸儿变成了泼妇:“我没把你放眼里?我刚有没有问你要不要找人看看?是谁说死不了就成的?!你还要我怎么把你放眼里?干脆我跟着你去那破井里算了!你发烧了,我给你端茶倒水,你病倒了,我给你端屎擦尿!”
“你、你真是粗俗!”周放气得涨红了脸,感觉和孺平这种人简直无话可说。
然而顿了一会儿,他就又问孺平:“给那小玩意儿用得什么药?伤身吗?”
孺平早习惯了他想一出是一出,懒得计较,慢条斯理的摇了摇扇子:“放心,不过喂了一颗聚气丹而已,那小孩儿应当只是闯进那结界的时候被伤了精气神,本也没什么大事,睡一觉就好了。”
周放怔怔的:“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