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一头雾水的过了下去。
直到在不冷不热,阳光分外灿烂的某一天,侏儒提议他们仨闲着也是闲着,不妨把小草房子前面的小院儿收拾出来,养只狗,养些鸡鸭鹅,再种一颗能够遮阳的大树,怎么样都好,毕竟日子苦哈哈的熬着是过,高高兴兴的也是过,何必一门心思过得像个苦行僧。
唯一一个明白他们是深陷幻境的易无忧变得天长日久的魂飞天外不说话,而周放又对什么都没大有所谓,所以侏儒愿意过家家,他俩也就都随着他去了。
如此便导致侏儒自以为是已经得到了这两人的支持,劲头十足的大干特干起来。
既然要过日子,那么归根结底当家作主的自然是周放,但他只作涉外大事的主,而家里面的繁琐事则由侏儒来操办,易无忧只负责打下手。
可惜周放是个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又常常将天大的事都不屑一顾的看待得还不如沙子的大人物,对比着易无忧则是个很不利索的小伙计,刚开始为了哄他离开周放一块去岸上的小草屋里收拾起居都能折腾得够呛。
他这回知道侏儒不会轻易离开了,所以单纯对着周放使劲,一让他走,他就“吧唧”一声一屁股坐地上开始撒泼耍赖,倒是不哭也不闹,就只眨巴眨巴眼睛,再傻乎乎仰头一笑,然后就开始为非作歹的四肢并用,猛的一下子扑过去抱起周放的大腿死活都不再撒手。
周放让他烦得没办法,蹬蹬腿想甩开他,却发现他和挂树上了一样搂得是真严实。
自此周放每走一步,腿上都要拖着个半大的拖油瓶。
拖油瓶就这么抱着周放,屁股把周放的脚背当成小板凳,周放甫一抬腿,他就感觉像荡秋千要起飞,一路上乐得哈哈大笑,呼哧带喘的,直笑得一张小脸通红都不带停。接着,不待周放恼,他又依赖无比的用脸颊在周放腿上蹭过来蹭过去,窸窸窣窣的蹭上那么一阵子,还不忘勾着嘴角闭着眼睛,好像很享受似的。
周放向来是吃软不吃硬,小破玩意儿闹得厉害的时候,他能跟着一起使邪一起闹个翻天覆地,可小玩意儿一旦恢复得乖乖巧巧,他就彻底束手无策没有了办法。
总而言之,这过日子的操劳担子,到底还是只落到了侏儒一个人的身上。
鬼知道侏儒是怎么拖着一副残花败柳之身淘换来了那些鸭苗鸡崽,等到第一场秋雨落下来的时候,浅浅涨了几寸的河面上甚至还见着了几尾游鱼的影子。
易无忧此时也舍得离开周放了,因为喜新厌旧爱上了岸上一只黑鼻头的小土狗。小土狗一身毛色跟被火燎过一样,黑黄黑黄的又蓬又乱,正脸一瞅感觉面目全非的,连眼睛生在哪里都不大好找。
然而易无忧见惯了侏儒,早有了自己的一番审美,整天爱不释手的抱着丑得别致的小土狗撒丫子乱跑,一人一狗能追得鸡鸭鹅群躲都没处躲。
后来有只被周放亲自命名了大厉害的大白鹅,在成长了一段时日后终于显著大出了小土狗一整圈,这才忍无可忍的翻身做主,凡是易无忧和小土狗不长眼的打扰了它追在其他母鹅后面搔首弄姿的开展繁衍大计,哪怕只是路过而已,那也必然是回首恶狠狠的一拧。
易无忧捂着屁股边躲边嚎,周放看热闹看得最欢。从此的日常便是鸡飞狗跳,罪魁祸首说不上到底是那个又痴又傻的毛头小子,还是那个乐得凑趣捡笑,偶尔还要暗戳戳在毛小子惹出来的祸事上再添一把柴火的超龄顽童。
每日清晨,醒来务必是先聆听易无忧赖赖唧唧的痛哭上一场——因为不愿意起。
等他哭够了,想起来玩了,便又立马跟换了个人似的,笑嘻嘻的从周放怀里一骨碌爬起来,衣裳是捡什么穿什么,不要好,也不要暖和,甚至说若不是赤裸裸的满院乱窜只会更方便大厉害对着他屁股蛋子下嘴狠拧,那么他恨不得连张破草帘子都不往腰上系。
周放在和易无忧关于衣食住行等诸多交锋之中,总是不得已的落到下乘,恨起来直骂易无忧是个猴,骂完了还觉得不够痛快,因为仔细想想他还不如个猴呢,猴还知道蜷起尾巴来遮住前头挡一挡。
对此,易无忧心情不好时就把周放晾在一边,管他是不是气得冒烟,反正易无忧自觉有本事能够随时随地把任何人从自己心里遣送出去,心里都没有他了,他骂不骂的也就无所谓了。
但若心情好了,易无忧倒很乐意再和周放闹一闹,他偶尔也精得很,特别是知道自己哭起来很容易把周放哭得了慌张,看周放咬牙切齿、不甘不愿的压抑着怒火来哄他,他心里其实很有大获全胜的得意之感。
想来今天他心情挺好,腮上挂着的泪珠还啪嗒啪嗒掉个没完呢,就在听见周放好声好气的放软了语气同他说话之后,悄摸摸偷笑起来。
周放听他哭声不大对劲,抬眼一看,小兔崽子笑得几乎要收不住,咬着嘴唇使劲往下垮脸也避免不了露馅,哎哎哼哼的哭得跟唱戏似的。
周放又好气又好笑,扯着他往脸盆架子前面一杵:“洗脸!”
易无忧双手往脸盆里迅速一伸,也不管沾没沾上水,往脸上划拉两把就当洗完了脸。然后也不打声招呼,薅起围在他脚边不停瞎转悠的小狗崽子就要往外蹿。
周放再一把将他薅回来,非要逼他咬住柳条蘸盐刷牙。至此,这便是开始哭第二场了。
易无忧不停拧拽着腰,向后扯着腚,跟条上了岸不住打挺扑腾的活鱼一样,死活要从周放手里逃出去。周放拎着他一条小细胳膊不敢使劲,但彻底放过他又是绝对的不甘心,两人跟要打仗似的,势必得分出个输赢来才肯罢休。
侏儒每回看着看着都会看不下去,虽然知道周放绝对没打错了易无忧,但总是忍不住出来拉偏架,给周放拆台说:“不是有清体丸吗,你给他一颗不成吗?”
周放果断否决:“清体丸不要钱?还是没了不用我再出去给他拿?”
侏儒又婆婆妈妈的问:“那给他施一道涤尘咒不也成?”
周放总是很有理:“施咒不要灵力?!如今是你身上没伤,还是我身上没伤,还得匀出灵力给他?”
其实也不是不成,先前周放刺激得孺平直喝飞醋,本来就是因为大吹大擂的说过只要易无忧高兴,想怎么着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