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于表面的尊重和暗藏强硬的命令,都让须艽不得不忧心起解沉秋的命运。
据他推测,当初收留解沉秋,等的是西王得位不正致使西国内乱,到时再由南国出面助解沉秋一臂之力,进而从中渔利。而如今四年过去,西王解佗已经坐稳王位,甚至生出了兴兵南下的念头。
解沉秋这个多余的前世子已经没有价值了,不仅如此,还即将变成点燃战争的引线——这天下的平衡纵然岌岌可危,表面上却还是四海升平。他父王绝不会允许南国成为打破局面的祸首,把解沉秋交给西王才是更有利的选择。
但解佗只会要了解沉秋的命!
须艽不想解沉秋死。他无法忍受每日都会看见的、只会停留在他身边的,会笑、会动、会与他说话的活生生的人,被彻头彻尾地从他的生命中剥离。
他珍惜他所拥有的一切,也无止尽地渴望得到更多。
怀中的短剑铿然出鞘,在所有人都未来得及作出反应时,利刃划过解沉秋的左臂,带出一串血花——准确地说,须艽知道解沉秋意识到了这一剑的存在,但他刻意没有闪躲。
猝然见血让南王的面色不大好看,没等他开口,须艽邀功道:“我的剑术是不是学得很好?”
南王看向近卫长,见对方点头,便也颔首称是。
“那教导世子的功劳,能否给他交换一个为国效力的机会?”须艽试探性地追问,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又迅速补充道,“公子沉秋既如此不作防备,想必心中已将自己视作我南国的一员。”
在场无人不知这只是他的强词夺理,更何况教导须艽本就是当年予解沉秋容身之处的条件。但南王凝视儿子半晌,虽然没有答应他提出的建议,却最终还是挥了挥手,允他们离去。
“就这样放过他们了?”不知何时书房中只留了南王一人,而南后自内室走出,笑着问道。
南王回头看她,伸手引她坐到自己身边,才道:“我何曾答应过什么。”
“哄骗儿子可不是父亲该做的事。”
“阿九太心软了。”南王叹息道,“或许当初就不该留解沉秋一命。”
南后抬手掩唇:“你啊,明明是想尽了各种办法利用那孩子,偏偏却要说成留他一命,好像他能活到今天,都应该对你感恩戴德似的。”
“本应如此。”南王答得天经地义,“他不选择北国,不选择东国,难道是因为他不想去吗?解沉秋年纪轻轻心思就清明得很,偏偏只有你的傻儿子一无所知,被外人哄得团团转。”
“你故意不将情报告诉他,现在就变成我的傻儿子啦?”南后故作不悦,随即露出几分忧郁的神色,“可是阿九没有兄弟,也没有朋友,解沉秋留在他身边这些年,狠不下心也是寻常。”
“这些或许都是我的过错……”
“作为一方之主,我从未有负这片土地,仅仅是娶心爱的女子为妻,何来过错。”眼神染上了几分温柔,南王低头咳嗽两声,“我为这个国家培养了合格的继承人,阿九很好,很聪明。虽然有些天真,但还没有傻到直接与我对抗。”
顷刻之间,他的言语中透出一丝冷酷:“没有兄弟便少了兄弟阋墙之虞,没有朋友他才能在驭下时更清醒。就算是同母兄弟、又或是自幼相伴的朋友,在权力之前又算得了什么。”
“解沉秋会成为他最好的磨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