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沉秋沉默片刻,方要拒绝,话还未出便被须艽打断:“不行,我不同意。”
南后按住了丈夫,在南王回头看她时示意他不要开口,柔声问道:“为什么,阿九?这样他便能一直留在南国,不正是遂了你的愿?”
“他是我的人,我不想和其他女人分享。”须艽向前一步挡在解沉秋身前,然而还不待解沉秋生出哭笑不得的情感或是为之动容,他便又道,“若是要断绝解沉秋与西国的联系,倒不如此战名义上依旧以他为主将领兵前去。”
南国的世子不再只是如两年前那样恳求他的父王放解沉秋一条生路,而是给出了切实的计划:“若他能够向他的同胞挥起屠刀,他便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若是做不到,他的故人们也不可能相信敌阵中的主将并非此战祸首。”
他说着,看了隐在黑暗中也能分辨出面色有些变化的解沉秋一眼:“假使解沉秋意欲与西国里应外合……”须艽顿了一下,“解佗此次可是亲征,也不知西王敢不敢相信自己眼中的生死大敌?”
“若是被我发现他真做了这样的事情,我便戳瞎他的眼睛,毒哑他的喉咙,再打断他的腿,让他一辈子只能被锁在屋子里。”灯火下少年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吐出的言语却是骇人听闻。
然而解沉秋却能看得出,须艽是认真的。
他几乎开始怀疑,他是否真的曾经了解过须艽。更可笑的是,须艽讲述的确是他当下所面对的现实。只解佗亲征这一点,已经代表着他几乎没有任何摆脱这一算计的机会。
——除非借机逃出南国,但那只意味着再一次的颠沛流离。
他是否还有昔日的心气?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况且如今既已知晓南国对境内的掌控并不如表面上稀松,且行军途中定会有人被特意安排用来监视他,能否脱出显然是前途未卜之事。
解沉秋绝无可能前往北国,否则六年前便已然去了。至于东国和洛京……洛京中有人恨不能置他于死地,而东国,一则路途遥远,二则东国并不适合作为他的安身之所。
由于东王历代皆出于皇室,贵族们却注定世代扎根在此,因此自初时东国便构建了迥异于另外三国诸侯的形态——东国是唯独还完全保留着周时封邦礼俗的国家,境内存在的各城邑就如四境诸侯之于洛朝皇室一般,俱是几近自成一国。
尽管内部颇多龃龉,但为了维持领地的独立,他们毫无疑问会在东王需要时提供足够的力量——只需要牺牲一部分利益就能换取皇室的承认,自然比东国完全沦为洛朝皇帝直领的郡县要好得多。
要知道不同于另外三国本有封王,东国的大多城池原本只是初代东王的封邑——食封却不就藩,本质上还是归属于天子的郡县。最后却阴差阳错有了立国的机会,又得以继续向下分封,自然弥足珍惜。
毕竟若是皇室真的想削藩,各怀心思的东国贵族们很难联合起来抵抗,也没有立场违背皇帝的决定。只是后来的洛朝皇帝们并不想直面对上北国,又考虑到祖宗之法不宜轻易,才使东国延续至今。
当然,并不是每一代东王都那么心向皇室,其中自有其他阴私,便不提了。至少对于解沉秋而言,如此复杂的东国,不是那么符合他想要长久停驻的心愿。
何况……他确实心心念念着他的故国,不愿见它被解佗糟蹋得江河日下。哪怕他什么也做不到,也还是想在一旁看着,渴望能够有朝一日多少再为西国尽一份力。
解沉秋知道,甚至时至今日,他仍旧心存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