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借她之口从夔部要些孩童来,不拘身份,哪怕是被豢养的奴隶,留在乾溪城多年,也应该能学会些东西。等回到夔部,他们教导过的、受到他们恩惠的人们自然潜移默化地会对南国报以好感。”
“没想到夔赤珠竟觉得我是想要对他们夔部的下一代斩草除根似的,防我防得紧,宁可没名没分地也要留下。”须艽说着,越发感到烦躁。
“阿九……你坦诚地告诉我,你不愿意娶夔赤珠……咳,真的只是因为夔部的首领继承人在你看来并无价值吗?”南王不知何时转醒,声音有些嘶哑地发问。
南后扶着南王慢慢坐起,又起身盛了一杯清水给他。而须艽始终注视着自己的父亲不曾开口。在这个时刻,他终于意识到南王的衰弱。
他的父王在他心中,长久以来就如巍峨的山岳。他不断地攀爬、追赶,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够超越自己心目中不可企及的高峰。
但如今,他已经抵达了山巅。
须艽思考着南王向他提出的问题,然后给出了清晰的答案:“我不想娶她,我谁都不想娶。”
南王又问:“那你是想和那个男人一生一世?”
掌握着南国最高权力的两父子,在权力即将移交的这一刻,竟是在讨论这等儿女私情的小事,说出去简直是要贻笑大方。然而须艽和南王对此都很认真。
“大概……是罢。”须艽点点头又摇摇头,唇边漾起笑意,“不过,若是天子以公主下嫁作为条件将皇位禅让于我,我当然不会推辞。那便只能委屈解沉秋做小了,但他想要离开我自是万万不能的。”
“还算是没昏了头。”南王捂了捂胸口,似乎有些呼吸不畅,南后用一只手垫住他的背,让他上半身能够更挺直些,“保持你的理智,阿九,这样即使犯了错也还能补救。”
“没有人能一辈子都正确。”他扶着床榻,这样告诫着自己的儿子,随即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去做事,我暂时还死不了。别留在这里耽搁我和你姆妈剩下的时间。”
南后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示意他跟儿子说话注意些,又问南王是否能下地走走。尽管得到了否定答案,她也没有气馁,而是待丈夫重新躺下后,才拉着须艽一起走出了寝殿。
“阿九,你确定那个人是解沉秋了吗?”走在花树簇拥的长廊上,南后突然停下脚步,从冬日干枯的树枝上捻下了唯独半开的那朵梅花。
“啊。”须艽应了一声,“我以前总觉得情之一字太过难得,上天既已让我见过了,又得以从中获益,便再难有幸逢它降临己身。”
“解沉秋于我,如师、似兄、亦友,我的生命中不会出现比他更重要的人了。所以不论爱或者不爱,他都只能属于我,我起初是这样想的。但是阿父方才问我,是否想要和他一生一世。”
须艽回头看向自己的母亲:“我想,我十分确定这一点。”
“我不担心自己会对他产生厌倦,并且渴望得到他同等的对待。”
“那这便应该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