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葵和薛宇同时扭头,看到一个孱瘦的少年从游廊里逃出来,后面紧跟着一群五大三粗的佣人,少年一脚踩上木质栏杆,翻跃而下,落地时摔断了腿。
但他仍不放弃,站起身又朝着另一个出口跑去,身形很瘦弱,但胜在动作敏捷,逃跑的速度也很快。
但很快门口被佣人挡住了,少年无处可去,用警惕的目光环顾他们。
他浑身脏兮兮的,白色的雪纱服上一道道醒目的红痕,应该是被人抽打留下的血迹。
方才摔下来的时候正好砸裂一方木桌,桌子的木刺扎入了他的右臂,此刻他的右臂鲜血淋漓。他的右腿摔断了,导致他的身子有些倾斜。
佣人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开始动手。
“跑不跑了,让你跑,看老子今日不打死你。”
“之前不都挺安静的,今日是中了哪门子的邪,一个劲儿要往外面跑。”
“把他另一只腿打断,看他还敢不敢跑了。”
拳头如雨点般砸在他身上。
云葵站在楼梯口处,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清白衣少年的脸。
“这是...”云葵蹙眉问道。
这里是炼药坊,炼出的丹药需要有人试吃才能流入市场,而吃这些药的人就被称为药人,专门用来试药的。
药人身为低微,在这里非打即骂,受尽了折辱。今日是没看好,才让其中一个药人逃了出来。
“哎,一些微不足道的药人罢了。你们管这些干嘛,还要不要药了?还不赶紧跟过来。”药老板不满道。
本来就不赚钱,还打坏了一大堆器材,要不是担心这两位祖宗把他的药炉掀翻,他才不会卖给他们药呢。
半晌过后,佣人的手臂都打麻了,觉得这小子不会再逃跑了才止住了手。
少年被他们带走的时候,听见三楼有异动,微微侧过首朝这边看来。
隔着太远,云葵看不清他的脸,但看他的背影只觉得很熟悉。
像极了一个人。
谁呢...
晚欲雪!
云葵大脑里一闪而过,她愣怔,不自觉得握紧了手里的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晚欲雪是上界的人,怎么可能来下界。更何况上一世的这个时候,世人都还不知道他的存在。
而且晚欲雪的头发是白的,周身仙泽清净纯然,而那人是黑头发,也感受不到灵力,分明就是个凡人。
应该只是长得像罢了。
云葵安慰自己,一定是最近的糟心事太多产生了幻觉。
“师姐?你没事吧?”薛宇看出了不对劲。
再看去时,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没事。”
药老板十分不情愿地把药拿给了他们。
“没了,就这些,再要也没有了。”
云葵将药装进乾坤袋里,又带走了些药灰。
“对了,你之前说的那个药人是什么来路?”
药老板数着手里的灵石,睨了她一眼,不说话。
薛宇又丢给他一块灵石。
他狡诈地一笑,“买来的。”
云葵道:“在哪里买的?”
药老板道:“你管那么多干嘛?我们这是制药坊,买来的药人也都走了正规流程,一没偷二没抢,你未免管的太多了。”
薛宇掂量着手里越来越瘪的钱包,叹了口气,又丢给他一块。
“其实嘛,哎,这么跟你说吧。药人的寿命都不长,他们大部分出身不好,要么是出生就缺胳膊少腿、被生父生母遗弃,为了混口饭吃,主动跟我们的人走。要么就是人牙子拐卖来的,我们也是他们手里弄些人,又或者...出身于污秽之地。”
云葵道:“听不懂,什么叫做出身污秽?”
药老板:“......”他话都说这份上了,怎么就听不懂呢。
薛宇小声解释道:“也就是专门调教男倌的妓坊。”
云葵:“......”
“刚才那个是...”
药老板道:“他来得比较晚,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是被我们的人从烟柳之地带来的。据说他脖子上有个什么东西,客人看见都害怕,那里的班主就不要他了。”
云葵道:“脖子上?长什么样子?”
药老板刚想说,门口来了几个下人打断了他们谈话,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说又有客人来了。
药老板来不及多说,就赶他们快点离开。
回去路上,太阳快要落山了,夜幕马上降临。
薛宇捧着大包小包的药,看出云葵忧心忡忡,“师姐,你在想什么?”
云葵道:“不行,我得回去再确认一遍。”
她忽然想起晚欲雪后颈处有块类似咒印的胎记,那时,云葵为了近距离刺杀他,化作伺候他沐浴更衣的老宫女,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竟然看到了他的真身。
是一条白龙。
她记得很清楚,晚欲雪因为她贸然闯进很生气,只是没有表现出来,他冷冷地闭上了眼睛,命人赐死了她。
再被人押下去时,云葵看到他松松垮垮的衣领后,有一枚黑色的缠枝纹痕。
结合药老板说的话,云葵不得不联想到一块。
她必须回去看看,要是虚惊一场最好,但若真是晚欲雪,那她现在就给他一个痛快,以绝后患。
云葵直奔关押药人的地方。
药人们都被关在昏暗的地下密室里,由一个个单独的隔间隔开,阻止了药人合伙逃跑的打算。四周都是铁墙铜壁,没有钥匙根本进不去。
云葵祭出隐身符,趁着下人进去时偷跟着进去。
等地下通道再次静谧后,云葵才打开了那扇斑驳的门。
少年侧身靠坐干草堆上,满身血污,多半因为逃跑一事,他挨了一顿暴揍。现在他紧闭着双眼,额头上渗出了冷汗,肩膀上的伤没有人给他治。
云葵现了身,轻声靠近。
除了发色不一样外,他几乎与印象里的那个人重合。
而此刻,少年受了严重的内伤,察觉不到有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