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生着炭火,弟子们围坐一团暖烘烘的,而院落外,晚欲雪孤零零地一个人受冻了一整宿。
那一晚,掌门没过去,晚欲雪就从黑夜捱过白天,他身体本就没有痊愈,天刚亮,他就昏倒在雪地里了。
等被人发现时,少年身上都铺盖了一层薄雪,那一晚险些要了他的命。
至此,少年的咳嗽声更加剧烈,可杂役峰根本不会在乎一个凡人的死活,更没有人会腾出时间去照顾他。
云葵听说了这件事,也没心思去管,只要晚欲雪不死,他合该受着。
要知道三百年后,灵山这片仙域可是被他第一个毁灭掉的。
上一世的云葵根本不屑来杂役峰,这里人多嘴杂,只要她一靠近,这帮嘴碎的家伙指定把话题对准在她身上。
而这帮家伙多数都是维护步微月的,步微月人美心善,善解人意,是灵山当之无愧的大师姐,走到哪里都是耀眼的白月光,还经常照顾这些杂役弟子,久而久之,他们都会帮着步微月对付云葵。
云葵听得心烦,索性就不来了。
但今日,云葵来这里是要找水瑶。
在她外出的这几日,水瑶行踪不定,不好好留在玉衡宗,总爱来这凑热闹,她倒要看看是什么原因。
云葵踏入斑痕陈旧的木门,还没靠近屋子就闻到一股浓重苦涩的药味。
苦得人四肢百骸都拧作了一团,随后听见了晚欲雪渐起渐落的咳嗽声。
虚掩的窗扉后,水瑶将冒着热气的药汁推到他面前,道:“该吃药了。”
少年依旧穿着白衣,只是那白衣是薄纱材质,在这严寒的冬季,这种材质的衣服根本不御寒。
氤氲的雾气遮盖他的眼睛,云葵看不清晚欲雪的神情,只听见他淡淡地回应了一声,端起药喝了下去。
云葵就站在院中,微微侧首看着屋内欢笑盈盈的二人。
不对,欢笑的只有水瑶,晚欲雪这人无喜无悲,根本不会给人露出任何神态,他对待任何事物,就跟他身上的雪白衣服一样,淡然无声。
屋内的二人并没有注意到云葵的到来,还在交谈着。
突然,水瑶惊呼道:“阿药,你身上的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晚欲雪平静道:“并无大碍,水瑶姑娘不必担心我。”
水瑶忿忿不平:“怎么会无碍,你都生病成这样了,他们还要欺负你。你告诉我是不是王弘光他们又打你了,真的太过分了。仗着他们上头有人,就可以为所欲为随意戏弄他人,等公主回来,一定要让公主帮你教训他们。”
外面的云葵:“......”
水瑶心疼了一阵子,从旁边的食盒拿出一碟点心,“刚才的药很苦吧,我今日做了杏仁糕点,你要不要尝尝?”
云葵看着那盘杏仁糕,忽然想起晚欲雪不喜杏仁,也从来不碰杏仁。
这还得从第六次刺杀任务说起,那次云葵演扮成一名侍茶,准备给晚欲雪送茶。
那时候的晚欲雪也刚成为神君不久,虽然暴君的名声远扬,但架不住他确实长得好看。
仙娥们都很好奇神君的长相,争先恐后去殿前伺候。像她们这些侍茶的仙娥,可能忙忙碌碌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见到神君一面。
而这名侍女也想去目睹新君的尊容,就来跟云葵抢活干,非要抢着去御前伺候。
云葵不会放过任何刺杀晚欲雪的机会,理所当然没有让给那名侍女,侍女气不过,就端来一盘杏仁糕对她说:“茶水太浓了,需要搭配上糕点,你就一并送过去吧。”
云葵也没多想,就真的拿着这盘糕点过去了。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靠近晚欲雪呢,更没有等到晚欲雪把那杯毒茶喝下去,她就被晚欲雪赐死了。
当被天兵押下去看头时,云葵不服,她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又要被赐死。
少女死活不肯上刑审台,一个劲问狱卒她错在何处?又违反了哪条天规?起码告诉她死因也行啊,她下次再杀他避开就行了。
执行死刑的刽子手大哥举起锃亮的大刀,在云葵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嗯,这个位置合适,你忍忍,一刀下去绝对能要了你的命。”
云葵大叫,奈何手被束缚着,“你还没告诉我真相呢,我冤枉,我不服。”我比窦娥还要冤。
“君上不喜杏仁,这事人人皆知,连我都知晓,你一个侍茶婢女,竟会不知道?”
云葵怔怔,难怪,晚欲雪指定认为她内心不满他这个新君,所以才故意端上杏仁糕,以此来藐视他的尊威。
算了,下次注意就行。
刽子手喝了口烈酒喷在刀上,问云葵道:“你准备好了吗?我要举刀了。”
“你下手一定要快准狠,千万别出差错,我怕疼。”
“放心,我砍完你正好99个人头了,也该金盆洗手了,下辈子你也遇不到我。”
果然,云葵第七次被赐死时,那个刽子手不在了。
如今,水瑶一个小花痴一定是看上了晚欲雪的皮囊,才被迷得神魂颠倒分不清东南西北,她必须要及时纠正过来。
他可是暴君,水瑶不过一个刚成年的果子精,怎么能跟他处在一块。
他们要是在一块,云葵第一个不同意。
还没等云葵踹门进去,晚欲雪扶着桌案咳嗽起来,声音剧烈又惨淡,犹如病痛要压垮他整个人,少年刚刚好转的脸色又变得苍白无力。
水瑶再也顾不得什么,放下糕点,拍了拍他的后背,“阿药,你没事吧?”
“这样下去也不是问题,你再等等,公主马上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一定愿意掏钱给你买昂贵的药材,你的病情也会有所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