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柏青被她一句话问噎在原地。早晨出发时,他只是不想拉她下水让她为难,心想反正自己和白舟已经有默契了,可谁想到老白今天突然用了“反间计”,白舟又恰巧掉了链子,这便不得不惊动了白帆。
眼下,在白帆眼里,他早晨出门时的所作所为,俨然已算是老白的“同伙”,成了“双面间谍”…他在她心中的形象,恐怕又一落千丈。
“呵呵…呵呵,其实…那个...唉,你之前看到钓具包时,应该已经猜到了吧?我也是…”陈柏青说着说着,不自觉地脸红起来,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言语给自己今天的“同犯”行为洗白,最终支支吾吾许久,只感慨出一句,“唉,原来是这种感觉!”
白帆盯着他做错事一般烧红的脸:“哪种感觉?”
“呵呵,你爸爸的感觉。”
他的本意是说老白野钓被家人抓包的感觉,但因为说得太含糊,在白帆耳中听来,倒像是占她便宜。
白帆一双圆眼瞪起:“陈柏青,你占谁便宜呢!”
“哦?啊,对不起,我是说,唉,我说不清楚了!”陈柏青双手抱膝,蹲在了地上,总不过就是一顿骂,他好人做到底,替老白受了得了。
白帆收起腿来:“你也不用这副委屈样子,我今晚又不是来你这兴师问罪的。我就是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我爸从什么时候爱上钓鱼的?钓鱼到底有什么乐趣?我真的不明白。”
陈柏青抬头看她,不太确信她这是“软刀子”还是真心话。
白帆只好再解释一番:“其实,他退休了,有个爱好也好,我们也不是非要阻拦,只是他在外面一待就是整天,有时候还挨到半夜回家,怕家里催,他又老关机…我爸几年前就小中风过一次,每天吃着四五种西药,他这样真的叫我们担心。我知道你夹在中间也是为难…我连我爸都没拆穿,又怎么会来怪你?我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
陈柏青想了想,又垂下头去:“唉,算了,你还是骂我一顿吧。”
白帆不耐烦:“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呢?虽然你整天陪着我爸,但如果我爸犯病,你就是责任人,白舟年纪小,还想不到麻烦的地方,可你是快四十岁的人了,你该知道一旦发生,会是多大的问题?我跑来问个明白,也是为了彻底解决这事,撇开你的关系,你怎么还拎不清呢?”
陈柏青听完,却仍固执:“没你说得那么严重吧…你这是典型的灾难化思维,根本不会发生的。白叔出门都带着药,他才六十多岁,在日本,这年纪的男人还在外面照样上班呢!而且我也在白叔身边的,有什么情况,我能跑能背,我还学过心肺复苏,我很稳妥的。白舟他虽然年纪小,但心里也是有数的,没关系的。”
白帆本不打算与他急眼,听他这番话,热血上涌,胸中气火瞬时燃起来,摇摇晃晃站起:“那是我爸,又不是你爸,你当然觉得不严重。”
陈柏青蹲在地上,抬头看她,发觉她刚才这句话明明生气,但说出来却小声,她大约是气短的感觉,在两个断句处,快速说完上半句几个字便咬紧牙关停上几秒钟,才继续下半句。一句话十来个字,却说得费劲。
他晓得她的问题,意识到不能用自己刚才那套对她,她焦虑家人的平安,或许比她焦虑自己更甚。而凭她的聪慧成熟,一般的谎言并不能骗过她,这件事或许也只能依着她。
“好,我都告诉你。不过你要答应我,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吗?”
双手在后撑住石桌的同时,白帆点了点头:“我已经,这样做了。”
陈柏青拍了拍身旁一处矮砖上的灰尘,权当板凳坐下:“这件事要怪就怪我吧。去年,我刚搬来一个月,前妻为了知道我的新住址,说要把我留在北京房子里的东西全都打包寄给我,不然就全部当垃圾清理掉...那时我已经在翻新这房子,她寄过来的许多包裹全都摆在了大门外,白叔经过时,经常好心替我收拾归拢。有一回,一个大包裹被快递送来时已经摔烂了,里面露出来恰好是我曾经用过的那套钓具,我打算扔掉。白叔看到,觉得可惜,就问我能不能送给他,他有办法找人接上。”
白帆:“所以,是我动手术的那段时候。”
陈柏青看了看她的状态,继续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白舟有一次夜里来敲门,问我知不知道他爸爸去哪儿了,好在那天上午我曾见过白叔背着钓具包离开。那天晚上慌急了,我们两个沿着河边到处找白叔,白舟在路上把你们家里的事告诉我,我才知道他还有个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