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吃得安静。
爸妈各自憋着话,陈柏青一脸失魂落魄,刚从外风尘仆仆赶回家的白舟左右看着脸色,猜到大约是为了姐姐的事,乖巧地闭了嘴。
终于等到白帆随陈柏青去了隔壁院子,白舟才敢开腔:“爸妈,刚才我都不敢大口吃饭,是不是我姐出什么事了?”
妈妈:“你姐跟小谢谈对象了。”
白舟愣了一下:“就为这?这不是好事吗?你们怎么一个个心事重重的。”
妈妈:“我觉得这小谢不对劲,老白,你抽空问问老秦,他了解这小谢多少?”
老白:“哎呀,你就是过于紧张!老秦好心做个媒人,咱们这么去问,不等于打老秦和卢莞的脸?这种事,两厢情愿的,谁还能逼咱家帆子不成?我看帆子心里有数。”
白舟稀里糊涂:“妈,你见过这人?他干什么事了,让你对他这么大意见?”
妈妈指了指沙发上的礼盒:“这小谢送你姐的,你爸说要大几千块钱。”
白舟瞧了瞧:“海参呐,好东西啊,这未来姐夫出手很阔气嘛,这不很好吗?”
妈妈瞪白舟一眼:“这要是他堂堂正正送的,我不说什么,可他送的不地道!别看是跟老秦一个单位的,但人跟人不一样,小谢这孩子太精贼了,一分钱没花,把你姐算计进去了!”
老白在旁谨慎道:“唉,你小声些。闺女有焦虑症,你那晚上回家来,千叮万嘱不让我给她压力,怎么到事上了,你自己倒控制不住?帆子是病了,又不是傻了,我还是那句话,她心里有谱。”
白舟安抚着妈妈,让老白把事情说了一遍,知道了来龙去脉,才放松笑起来:“嗨,妈,我当出了多大事呢!这男的挨到快四十,才碰见我姐这么一个优秀的对象,他可不得使点法子拢住我姐才行?咱们这种小地方,本来就讲究人情交际,可见他是个活泛人,咱家不正缺这样的人才?别看我姐在上海工作得那么好,那都是靠拼着身子干出来的,但凡我姐是个阿谀巧嘴的人,她也不至于把自己干出一身毛病来。我看他跟我姐倒是互补,你们看问题要多看些角度嘛,只要他对我姐好,管他怎么算计呢?”
妈妈抬眼看白舟:“你这什么歪道理!这人刚跟你姐开始谈对象就这么会算计,以后还了得?就是知道你姐没这个本事,她将来怎么拿捏得住?”
白舟:“妈,就让我姐谈嘛,谈恋爱又不等于结婚,大不了将来不合适再分手呗,权当让我姐练习一下谈恋爱的技巧呗。那人再怎么说也是消防单位的,本质坏不到哪去,快四十岁的人,世故了些,也是正常的。我们就看看再说嘛,只要他哄得我姐开心就行了。”
妈妈竟被白舟说动了,不可思议道:“你才在烟酒店干了多长时间,说话怎么老气横秋的?你将来谈了女朋友,可不兴这么做!”
白舟低头打游戏去:“嘿呀,我姐才刚谈上一个,这就来催我了啊?我都怀疑,焦虑的不是我姐,是你俩呢!”
爸妈心底的忐忑不安,在白舟的插科打诨中烟消云散,但那海参礼盒还是被妈妈塞进了冰箱里,妥善保存了起来。
隔壁院子。
陈柏青在花房里转来转去,东摸摸西碰碰,看上去很忙,但实际没什么章法。
白帆调整了下自己的书架,漫不经心地告诉他:“其实我送给你的,你泡了吃就是,反正又没花谁一分钱,你也不用像我爸妈那样有压力。我是没办法还回去,留在家里也没人吃,好东西就那么白白搁着,还不如叫你早些吃了好。”
陈柏青放下花壶:“那么贵重,留着将来人情往来,也是有用处的,我白白吃了才是浪费。”
“呵,有时候我还真看不懂你,你这人明明不贪钱,为什么老装出一副贪钱的模样来?你不累么?”白帆靠在书架侧边,向花丛里寻他。
陈柏青半蹲在花间,小声怨念道:“还不是怕你有压力…”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白帆向花房深处走入,“我们今晚不是要试试么?你这赤脚医生,不是要向我证明实力么?”
陈柏青缓缓站起:“你先到客厅书桌前坐着静一静,我准备一下就过去。”
白帆咯咯笑起来:“呵,我还以为你是freestyle呢,没想到你还有准备呢?”
她此刻心情好呢。
陈柏青的书桌上还留着小蕊手工做剩的花草标本书签,歪歪扭扭地散落在四处,想来他这两天照顾小蕊是真心实意,没有敷衍的。
他在弯弯绕绕地帮助自己,她刚才真不该习惯性地取笑他。不,其实她刚才也不是有意要取笑他,只是那样说出来,才会显得自己轻松些,只有自己看上去轻松了,周围的人才能跟着轻松下来吧。
这般坐在书桌前检讨自己一会儿,白帆眼神又落寞下来,她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有没有做对什么,想起晚上还要应付一通热情的电话,她便觉得麻烦。
她此刻一个人,不想再表演心情好。
陈柏青在外面准备了好久,才走进客厅来,先是在水池前洗了把脸,然后进卧室换了身白色的衣服,戴上了眼镜,抱着他床头的几本书和纸笔过来,隔着宽大的书桌,坐在了白帆的对面。
他这一身白,倒像医生。
“你把桌子收拾了?谢谢。”陈柏青放下书本的时候,发现她收拾了桌面。
白帆回他:“这些日子,谢谢你了。”
陈柏青含蓄地笑了笑:“我以为你会怪我多管闲事,骂我两句。”
白帆:“我今晚心情好。”
“那我们就聊聊你为什么今晚心情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