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饭馆已经虚耗了一小时,占了人家老板的好座,说不准又是不是谢华亭什么相熟的人际,白帆还是点了些好保存的硬菜,请服务员帮忙打包带走。
拎着两手的饭盒,白帆便挪到饭馆门边等位区的一排空板凳上,想着再等半小时以后通知陈柏青,免得他还没理完发。
饭馆临街,隔着玻璃能看到外面大街上的情形。
过了夜晚八点钟的小城,大街上原本就没什么行人了,因为大雨天,路上的车子也少了许多。只有临街一排底商店铺里还灯火通明的留着客,这些铺子里也不全都亮着灯,服装首饰烟酒奶茶店这些都早早关了门,这时还营业的,大多是饭馆、足浴、麻将馆之类的。
说起来,哪家理发店这个时候还没下班啊?白帆脑子里突然一个闪念,起身走到门外廊下,向斜对面一家足浴店里张望。
那足浴店门脸不大,但好大一张落地窗,左右斜搭着一套粉紫色的窗帘,内里灯光暧昧,但还算明亮,隔着一条雨街,也看得清楚里面两张贵妃椅状的按摩床。靠门边的那张,正躺着一个看手机的男人,从腰腹往下搭了条紫色的毛巾毯子,脚边一个年轻女技师正坐在小板凳上为他按摩着腿脚。
因他盖着毯子,又举着手机挡在面前,白帆眯着眼,只能等着他换个姿势,比如将手机放下或挪开。
三两分钟,只见躺椅上那人豁地翻身坐起,将腰间毯子一掀,惊了脚边那女技师也站起来。
里面那人,可不就是陈柏青?呵,男人!
只见他在店里和女技师聊了几句,整理着衣裤,忙着穿鞋穿袜,客气扫码付钱,撑伞过街,便跑来她面前。
足浴店里几个女人站在落地窗的粉紫色窗帘下朝白帆这边笑着张望,看热闹一般。
陈柏青看她手里拎着饭盒:“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你打包这么多,是要给老谢送去?他今晚不来了?”
白帆也望着斜对面那足浴店里的女人,好奇她们为什么围在窗朝自己这边看过来。
“那个…外面雨大,我们先进去说,打车也要时间。”陈柏青挡在她面前,将她推回身后饭馆门内的等位区。
“呵,给老谢点了这么多啊?”陈柏青虚头巴脑地问着。
“陈柏青,你到足浴店理发啊?”白帆盯着他一脑门原封不动的头发。
“…没找到理发店...别想多了啊,那是正经足浴店。下这么大的雨,那小姑娘刚上班,我看她挺不容易的…反正也要等你,就进去给她冲了个任务。”
“你们男的是不是都…你不会是被人忽悠着办什么会员卡了吧?”
“没有的,我哪有那个钱?”陈柏青急着换话题,“你这边,什么情况?”
如果连陈柏青这种“老戏骨”都看不穿女人的扮娇装怜,更何况老谢那样一个大直男?白帆心中总忐忑,却不想和陈柏青再说多,只好随便替老谢找了个借口。
“他早知不能来,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你!还好你有先见之明,在家吃了点饭,否则就得又冷又饿地在这白等一晚啊!”陈柏青为她打抱不平。
“我都不生气,你生什么气?”
“你…你没生气就好…”
一路无话。
出租车开到门口,陈柏青拎着饭盒要往老白家送。
“先去你那!”白帆拦着他,“回得早,还带着饭盒,我爸肯定又要问东问西…就搁你家冰箱里吧,明天就说你买的。”
“喔,那明天可省我的事了。”
“就当今晚陪我的报酬,总不能老占你便宜。”
“…”
客厅的玻璃窗外淌着几股屋檐上泻下来的雨水,像数条小溪自上而下,横冲直撞间,有些钻进了窗棱内,沿着封住的门板内侧流进了客厅,形成了地面上一小洼水渍;而大部分则在光滑的玻璃窗外倏忽冲刷过后,最终汇入院中磅礴的江河湖海之中,或随众渗入泥土,或逐波流入沟渠。
陈柏青来不及换鞋裤,忙慌地拎着拖布去吸那小片水洼,嘟囔道:“唉,这门都封住了,怎么又漏水了?”
坐在书桌前发怔的白帆,觉得自己像极了地上那一小洼水渍,好不容易辟出了一条别开生面的小路来,自以为不必再被风暴裹挟着随波逐流,却不过是片刻喘息。
挣扎着独辟蹊径,却最终殊途同归。
“你要不要毛巾?”陈柏青擦了地上的水渍,赶忙回来照顾白帆,翻箱倒柜想要找一条干净的新毛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