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参了钟离烬出公差期间吃冰酥酪之后,隔三差五就给钟离烬找点麻烦。
诸如在炎热正午撞见他带人光膀子疏通排水渠,他就参个“衣冠不整”;钟离烬跟人去绮香楼点个歌姬听曲,他就参个“作风不良”;甚至钟离烬为了抓飞贼踩坏民户几片瓦他都参人家“损人财物”……
给钟离烬参得火冒三丈,直接跑御书房告状来了,说之前打仗受了伤,如今旧伤复发,这官他当不下去了,要辞官。
周庆知道怎么回事,当然没批,许他七日假修养,结果修养期间风念安去探病,他闭门不见,还被参了个“冷漠无情”“不团结同僚”。
钟离烬气得要死,说什么都要辞官回长平,周庆好一通安抚才把人哄回去。
风念安神色如常地写了“适可而止”四个字,搁下笔站到一旁。
周庆看了一眼,颇为欣赏:“还是这么流畅秀丽。练字非一日之功,最忌焦躁,须得平心静气。你字写得这样好,怎么性子偏就执拗呢?”
风念安一听立马就跪下了,声泪俱下地陈词:“臣知罪!臣不该对世子如此严苛!世子大老远来一趟,即便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臣也该看在他保家卫国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该如此铁面无私!臣知罪!”
周庆手足无措:“不是,朕不是那个意思……”
风念安又一改方才的羞愧满面,义正辞严掷地有声地说:“但臣身为谏官,食君之禄、民之税,就该鞠躬尽瘁!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错小而姑之!小错不谏,终将成祸,即便被后世冠以刁钻刻薄冷血无情之头衔,臣亦甘之如饴!虽知罪,犹未悔,亦不改!”
他一副马上就要慷慨赴死的模样,让周庆彻底没了辙。
“风爱卿……回去吧。”
“遵旨!”
风念安正义凛然地出了御书房的门,就见李鹤站在殿外候着,屋里周庆宣他。
风念安匆匆给他作了个揖。
李鹤进屋时,周庆正在看风念安的字。
他的字体娟秀,笔锋圆和,光看字还以为是个心性平和云淡风轻之人。
现在周庆只想说,也不是所有“字”都“如其人”的。
国舅行了君臣礼,周庆才问:“可是边商司出了什么事?”
边商司总管对外贸易,由李鹤掌权,自从月前开通互市就愈发繁忙起来。
“边商司运转正常,账册喜人,并无问题。臣来是想说说库债的事。”
周庆手痒,提笔也想写个“适可而止”,闻言问道:“库债不是卖的挺好么?”
有什么可说?
李鹤:“确实。库债已经销售一空,许多百姓没买到,很是遗憾。”
“你想说什么?”周庆未待下笔,抬眼看他。
李鹤躬身:“陛下和亲无非是为钱,若臣有办法让库债收益再翻一倍,陛下可否放弃和亲?”
周庆好似听到了笑话:“国舅怕不是在说笑。库债已经卖完了,拿什么再翻一倍?”
李鹤拱手:“臣有法子用已经卖出的库债再赚三百万两白银。”
此话一出,连旁边的四喜都惊讶的看过来。
周庆放下笔:“当真?”
“臣愿请军令状!”李鹤掀袍跪地:“大宛地处偏僻,地广人稀,依附我朝的地方还多,若许以关税便利、出港优先、放宽限制,对他们来说也许远比和亲更有吸引力。”
大宛处在内陆区,没有海港,要想向外通商只能借居师或大齐的港口。但居师跟大宛关系微妙,而且居师繁华程度也不如大齐,海外商队很少选择在那里登陆,贸易远远比不上大齐港口。
但大齐关税较高,政策又繁多,因此导致进出港困难,令大宛商队望而却步。
若能降低关税和进出港要求,将为大宛节省一笔不小的开支和时间,而大宛的商队多了,大齐关税税收也就多了,对大宛来说,这比公主和亲要更合适。
问题只是在于周庆缺钱,他想短时间内拥有更多的钱。
因为皇陵马上就到收尾期,而且马上还有一批两千万的到期库债要还,本期放的三千万库债这就见底了。
周庆思考片刻,觉得可行。
“君无戏言。你去做吧,朕等着看。”
李鹤松了口气,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谢陛下!”
大齐今年的夏季格外燥热,风念安数了一下,距离上次下雨已经过去十八天了。
他两口把酥山吃完,才从马车上下来,走进承平钱庄。
今日的钱庄居然有些热闹,门口排起长长的队。
他怀着好奇来到后院,姚子同正在打算盘,见他来了让他先坐一边等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