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微之已然知道她之前都经历了什么,知道她误会了他,只好含笑解释道:“聂某并无恶意。姑娘发着高烧,聂某久病成医略通药石便想给姑娘把一下脉,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不要怪罪。”
朱颜并不听聂微之说什么,扭头就要翻找自己的卖身契。
还好,暗黄的油纸包就在枕边,朱颜拆开看看,文书并没有沾水,保存完好。
她死命攥着那个油纸包,仿佛这是她最珍视的东西。
聂微之自然瞧出了朱颜的警惕和戒备,又解释道:“聂某昨晚本欲在雨后访友,恰巧看到姑娘晕倒在府门口,便顺便带姑娘回来了。姑娘的衣服是这位阿柔姑娘和府中丫鬟所换的。昨晚姑娘的衣服湿透了,聂某便使府中女眷为姑娘沐浴更衣。”
朱颜抬起头盯住眼前这个苍白而孱弱的年轻男子打量了好久,终是把手递给了他:“谢谢你救了我。”
聂微之抚上朱颜的手腕,脉象稳健,她的风寒已然痊愈。不过他用的都不过是极普通的药材,她怎么可能好的这么快?她不会武功、没有人给她输内力、没有长生蛊,不过一夜之间,她那么虚弱的脉象怎么会突然比常人还稳健?
聂微之道:“姑娘的风寒已愈。还容聂某看一下姑娘手上的伤。”
朱颜点了点头。
聂微之解开阿颜手上的绷带,她的手背上红肿已退,毒也已消了。只留白色的药粉和着昨日的脓血干在皮肤上。聂微之取来毛巾擦过,她的手背白腻如初,竟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她伤愈的速度怎么能如此之快?
长生蛊?
是长生蛊么?
阿温叹道:“姑娘的身子可真结实!昨日姑娘的手还红肿的吓人,不过一晚竟连个印子都没有了。”
朱颜伏在膝上没动,半晌才道:“妾身自幼身上的上的伤就比旁人好的快。”
阿柔道:“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叫阿柔。”阿柔又指了指阿温和聂微之,“这位是我的义兄阿温。这位是聂微之聂公子。我和我的义兄都是公子的随从,都和姑娘一样是公子从大街上捡来的。我们也算相识一场,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朱颜瞧了一眼聂微之,她竟没有把自己的卖身契和脱籍文书给他们看。
朱颜道思来想去,没有再隐藏自己的身份:“妾本姓陆,名福生。不过这个名字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再用过了,大家叫我朱颜就可以了。”
阿柔又问道:“世事漫随流水,算来梦里浮生?”
朱颜摇摇头:“不是这两个字。乡野村姑名字甚是粗鄙,无此雅意。妾幼时家道中落,母亲为妾取此名正是取‘福中生,苦中长’的意思。”
阿温反问道:“哪里粗鄙了?不就是妹妹刚刚说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福么?教我看来,这个福生倒比那个浮生寓意还好些。”
聂微之颔首“嗯”了一声:“阿温说这话有理。福生姑娘的名字确实不错。观姑娘言行,当是读过书的,那么姑娘的家境必定也差不到哪里去。姑娘方才也说家道中落,不知姑娘祖籍何处?莫不是吴州陆氏么?”
朱颜摇摇头:“公子说笑了。陆氏郡望华亭,华亭属吴州界。可妾是土生土长的江陵人,公子知道的。”
聂微之揉了揉脑袋:“前些日子城里办武林大会,我见过一位来自吴州的陆公子,眉眼竟和姑娘有几分相仿。是我愚蠢,竟然这般胡思乱想,见着姓陆的就以为是吴地之人。”
朱颜低头不语,房间大静,隔了片刻阿柔凑过去问道:“不知陆姑娘芳龄几何?”
朱颜道:“十六。”
阿温又叹道:“还这么小啊?”
阿柔道:“女孩子满十五岁就算及笄,可以许嫁了。陆妹妹今已是碧玉破瓜之年,不算很小了。姐姐不及陆妹妹,都已年过花信却还未嫁出去。”
闻言,朱颜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阿柔。聂微之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姑娘的衣服是这位阿柔姑娘和府中丫鬟所换的……”
她身上有那样多恶心的印子,她知道。这个人看过自己的身子了?她看出来了?
阿柔看着朱颜凌厉的目光只觉心中恶寒,她明明不会武功,怎么会有这么骇人的杀气?阿柔浑身发冷,过了好久她才瞧见阿颜咬着嘴唇偏过头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朱颜扭过头:“我没有嫁过人!没有!”
阿温敦厚,不善察人脸色,没有听出阿颜语气已变仍追问道:“那姑娘一身的伤是从哪儿来的?”
在阿温的频频逼问下,朱颜不得不说,可话说一半,她的的情绪有些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