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超跑在衡山路疾驰。
车载音响放着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崔琅活像动画片里的小狮子王撑在座椅上引吭高歌,连绵不绝的群山后退,幽谷回荡着虫鸣,迎着晚风,他们终于嗅到自由的味道。
“没想到你爸还挺好骗。”刚从烟盒里抽出烟,程枫想起坐在身边的崔琅,停顿片刻收回去,靠回椅背闭目养神。
半小时前,崔琅假装肚子疼,在方适着急,担心,痛心疾首的夸张表演下,方昊英主动提出让两人送弟弟去医院。
大概是真被儿子的拙劣演技伤到了眼睛。
“我爸跟我一直很有默契。以前妈在家的时候,挨训前都得这么表演,找个理由跑出去玩。”方适闲散说着,笑意稍淡。
父母在他16岁那年离婚,他被判给了父亲。母亲拿到了一笔可观的补偿在某处海滨小城定居,很少与他们联系。听过去照顾她的佣人说,母亲如今吃斋念佛,只与周围邻居往来,如同隐居凡尘的出家人。
而外婆被女儿抛下后,父亲托人送到了西京最好的疗养院。孤苦伶仃,只有方适偶尔会去探望。
想来好久没去看外婆,方适心间微动,抬眼看着后视镜对崔琅道:“弟弟,明天有空吗?陪我去见个人呗。”
对这人装哥上瘾的行为程枫早已习以为常,平时待在一块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但一想到要单独带走崔琅,还是有些介意道:“你要去哪?”
崔琅也靠过来,学他哥:“你要去哪?”
“疗养院,探望老人。”
“什么时候热心慈善了?”
“我外婆,姥姥。”方适拖长音调,手指点点脑袋,“她脑子不大好,经常认不出我。护工说她记忆力可能停留在我还是高中生的时候,这发型纹身,她接受无能。”
崔琅哈哈哈笑个不停,吐槽道:“真的好像□□,第一次见面我都不敢跟你说话。”尤其是快蔓延到脖颈的纹身,活像□□电影里的邪教头子。
“所以咯,拜托弟弟,帮哥哥陪陪孤寡老人。”说完,方适抛出更大的诱饵,“今年所有的RG模型,我都给你承包了。”
实在是太让人心动,崔琅几乎要一口答应,抱着程枫胳膊一个劲撒娇:“哥哥,那我明天跟方哥哥一起去疗养院可以吗?”其实不问也没什么关系,毕竟明天周末,作业也早就做完了。
但第一次和方适单独出去玩,他担心会让程枫觉得被冷落。虽然一切可能都是自己胡思乱想,但问了总要安心些。
“嗯,去吧,晚上早点回来。”
不过分的要求,应该也没有多余的社交。程枫想想还是补充一句:“不准去酒吧,看完就直接回家。”
“点我呢?”方适歪嘴痞笑,“放心,你弟弟就是我弟弟,我一定像呵护温室里的娇花一样爱护他。”
“你最好是。”
车路过一片花田,七八台拍摄设备绕着轨道顶光灯聚集一处。
“这么多人。”方适瞄了眼窗外。
几位助理模样的年轻人正在路边整理褶皱的横幅,上面写着电影《小时歌》拍摄中,后面的字被遮挡住了。
略过候场棚,崔琅恍惚看到一抹白发的熟悉身影,他揉揉眼睛,车已经开出老远。
“321,Action!”
少年将风铃与青草编成戒指戴在少女的无名指,郑重其事道:“我余小时发誓,不论发生什么,都会永远守护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卡!好,泽文老师就位!”
不多时所有人员就位,随着导演一声令下,顷刻间人造雪四散飞舞,落在李泽文浓密的眉毛和眼睫。
鼓风机吹散他额前的碎发,酝酿时间忽略不计,几滴眼泪就在镜头前唯美落下。
站在监视器后的乔沐羽看出了神,他想起网上有关李泽文的评价:非模板式演技,可站在影坛顶端,众星黯淡。
后背一沉,他还沉浸在对方演技中无法抽离,转身就看到祁方逑明朗的笑颜。
他穿着休闲短T,金发染成了黑色,阳光青涩,俨然一副高中生模样。
“有你夜戏?”祁方逑揽住他问道。
乔沐羽赶紧埋头擦擦眼睛,晃了晃手里的外卖袋,“没有,只是过来观摩下泽文老师演戏,顺便给你带了夜宵。”借着夜场朦胧的光,他忍不住多看了祁方逑两眼,道:“你这样好乖啊。”
祁方逑心里乐开了花,笑嘻嘻道:“你染了肯定比我好看。”
“明早上试妆。”
“那我不能陪你了,明天一天的戏。”
“没关系,到时候给你发照片。”
两人闲聊结束,很快又把目光重新放回监视器画面上。
后续的拍摄很少叫停,李泽文问了导演好几次,得到的结果都是完美到不需要重来。
刚拍完最后一条,汽车喇叭声打断拍摄现场。
司鸿神采奕奕走下保姆车,身后跟着扛大堆重物的倒霉助理。
大晚上的,他吹了声口哨取下墨镜,调笑看着两人,“这么恩爱呢?”
祁方逑皱眉松开手,“你来干什么?”
司鸿看了眼身后,嚼着口香糖吐泡:“还能干嘛,套近乎呗。”
眼见着助理跑到齐奉年跟前小声耳语了几句,就听齐奉年举着喇叭很给面子喊道:“司鸿来探班了,大家休息15分钟!”
先温饱后理想,作为现实主义电影的资深导演,在人情世故方面,齐奉年一直在行业内遥遥领先。谁都知道那次饭局后,司鸿成了投资商齐总身边的红人,他想着哄哄总没坏处。
工作人员和群演们纷纷上前打招呼,助理又哼哧哼哧跑回来拉开包裹,分发司鸿带来的慰劳礼物。
价格不菲的海鲜便当,新鲜水果,还有附近轻食店的凯撒沙拉。拍夜戏消耗不少体力,不一会儿东西就被分了个干净。
平时收工后,李泽文都会叫上祁方逑坐保姆车一同回家,今天也是一样,刚走上前,一张脂粉气过重的熟悉面孔凑了上来,笑盈盈道:“泽文老师,好久不见啊。”
脚步停住,李泽文开始努力回想后辈的名字。
“司……”
“司鸿~”司鸿快速抢答,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纸盒,态度谦和递向李泽文道:“上次拍戏看到您水杯碎了,这是我托朋友从盐北带来的,那边瓷器做得特别好,里面是陶瓷外壁能防摔,不贵重,一点心意。”
想来是后辈关心,李泽文礼貌接过,对司鸿淡淡一笑:“谢谢,有心了。”
“嘿嘿您喜欢就好。”
客套话寒暄良久,司鸿像是想起什么转过身,像对待小孩子贱兮兮对身后两人道:“是不是在猜我给你们带了什么礼物呀?”
装都懒得装的祁方逑:“没有。”
假装好奇的乔沐羽:“是什么呢?”
包里捣鼓片刻,司鸿掏出一张邀请函样式的票夹。
“将将!大衡山温泉酒店豪华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