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收到这样一份协议,他点开后看见那一条条款项,条理分明透露出草拟合同的人是认真的。
谭复舟不会想到有一天会成为她拟定合同的对象,还是离婚协议。
停顿了只是一会儿,他从电话里面听见对方说:
“只是觉得我们不合适了。”
隔着茫茫海洋接通的电话,疏离,冷淡。
夏清柚搅拌着掺了红糖的牛奶,玻璃棒沿着玻璃杯壁碰撞出细微的声响,在安静的环境下愈发的明显,叶柠本来自觉远离到沙发另一侧,可当听到电话里谭复舟说的内容后,脑子宕机了一下。
柚子她想要离婚???
叶柠的呼吸放得更浅了。
“先挂了吧,你那边很晚了。谭复舟,好好休息。”
夏清柚像是在关心他,又像是在和任何人打电话都会有的礼貌语气。
“我不同意。”
“谭复舟,你哪来的脸不同意?你知不知道柚子之前流产过,她现在又疼的进了医院!你一直在国外冷落着她,你知不知道她哭过多少次?眼睛肿过多少次?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叶柠一下子爬过来,大声地对着手机屏幕喊道。
她在一瞬间被谭复舟冷漠的声音气到,开始为夏清柚不平,愤愤的情绪冲击大脑,说完后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电话已经挂断。
叶柠的脸气的通红,她把自己气哭了。
离婚啊,多么重大的事情,夏清柚究竟是多么难受才会做出这样一个决定,她以为辞职这件事已经够难以接受了。
却没有想到惊雷后面是更响的惊雷。
夏清柚与谭复舟的之前,跨越了十年时间,十年啊,叶柠觉得自己这个局外人都难以看到他们的破碎,她向来是个短情的人,当身边真实的出现从一而终的感情时不可能不艳羡,可是怎么到头来就变成这样了呢。
为什么啊?
叶柠难受的想哭。
牛奶的温度正好,融化了颗颗红糖,夏清柚喝完后拿纸巾擦了擦嘴唇。
最难熬的情绪已经过去了,最孤独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她从来都不后悔与谭复舟相爱,她仍然还在爱着他。
感情驱使她和谭复舟的继续,理智告诉自己要选择停止。
她刚刚说的不合适总结她和谭复舟再恰当不过了。
她无论如何努力都是苦哈哈的社畜,在坚持十辈子也不会弥补她在意的自尊,他与她的差距,永远存在,所以才会随时间暴露出那么多的矛盾。
选择停止两人的关系,在面目全非之前留□□面,体面地退出彼此的世界,让回忆加工掉那些争吵,或许这便是他们的结局了。
夏清柚已经可以接受这个结局,混乱的心跳回归平静。
“柠柠,别哭,我都没哭,你不要哭。”
烟火燃尽,燎到了手指,窗外繁星点点,屋内昏暗,谭复舟在阴影里一动不动,好像被下了定身咒与一般。
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
连续工作的大脑混沌开来,他想他需要先睡一觉才能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在一个梦中梦组成的虚幻之中。
谭复舟的喉结滚动,吞咽下情绪,他走到一旁的酒柜面前,动作迟缓,像是机器人那样。
手机被他紧紧握在手里,手心因为用力太大硌出红痕,疼痛的手掌和麻木的大脑,他开了一瓶酒直接灌到自己的胃里。
手机识别到人脸后自动解开,屏幕界面停留在与夏清柚的通话记录上,这些都告诉谭复舟他刚刚听到的是真实的。
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到底是哪一天,为什么她从来都没有提过。
这简直太荒谬了,他的妻子怀孕了,流产了。
而自己作为他的丈夫,从来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今日要不是她的朋友开口讲出,夏清柚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告诉他。
为什么啊?这不公平。
他难道已经失去关于她生活的知情权了吗?
当逼迫大脑运行时,谭复舟捋出了一条线索,他没有做措施的一次,是夏清柚半年之前来美国时,她生气地与他纠缠在一起。
所以是那次怀孕了吗?
谭复舟翻看着回忆。
上次回到京市从医院接她回家后,他甚至开过“你怀孕了”的玩笑,夏清柚那时脸色病白,她当时并没有什么反常的表情。
她听到后是怎么想的呢?
她不想去卫肃的医院体检是不想被发现她流产后身体虚弱吗?所以才会如此抗拒。
谭复舟后知后觉自己错过了太多,她的朋友叶柠说她哭过多次。
矛盾像是一团团乱了的毛线,越团越乱,理不清楚。
他们这几年有过太多争吵,以至于他快要忘了大学时她是如此的依赖着他。
遥远的回忆在脑海中铺洒开来,火花烫到了手指,谭复舟彷佛未曾发觉一样,他站在俯瞰纽约夜景的高台处,漆黑的背影似有无边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