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渡也没客气,抬手接了过来,他现在嗓子又干又痒,拧开瓶盖后,仰头慢慢往喉咙灌,凸起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而滑动,原本干燥的嗓子在经过液体的浸润后变得舒服。
许迎萦笑着恭喜他们二班在这次接力赛中赢得第一。
陈渡拧着瓶盖往回旋,声音还有些哑,“明天八百米加油跑,说不定你也能拿个第一。”说着他用余光瞄了眼明郗,“也别辜负了伤势刚愈还每天晚上坚持给你陪走的某人。”
许迎萦撇了撇嘴,“放心,不辜负你们的期望。”
说话间,体委靠了过来,在瞧见陈渡手里的水瓶时,不由地揶揄上一句,“怎么就陈渡有水啊。”说完,他又兀自笑了笑,“不公平呀,明郗。”
他这话一出,刚才也一起参赛的人都互相附和了起来,“就是就是。”
明郗脸皮薄,骤然被讨伐,脸色倏地一红,一时噎住,方才确实只顾着给陈渡送水,倒是忘了还有这几人,明郗不好意思的低头。
明郗才转来一中没两个月,平日里总是给人一种清冷不易接近的形象,而对于学渣来说看见学霸总有种肃然起敬的心理,尤其还是长得好看的学霸,就更加营造出一种只可远观的景象,这会要不是气氛好,他们也不会这样开他玩笑。
陈渡乜了身边这群人一眼,语气里都是暗戳戳的维护:“没手吗?刚才接力棒不是拿的稳稳的。”
体委:“......”
这话一出,明郗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自在,许迎萦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
体委深吸了一口气,在对上陈渡那幽凉的眼神时,那声差点脱口而出的卧槽硬生生被他给咽到了肚子里。
这边发生了什么,看台上的人完全不知道,但,作为二班的班长,给这次校运会上所有参赛的选手们赛后送水是他该承担的职责,所以,当他捧着四瓶水走过来时。
体委眼睛都亮了,顿时来神,“唉呀,还是班长好。”
蒋弋将水一一分过去,嘴里回复着:“应该的,应该的。”
作为班委,后勤工作得做好。
宋斯望刚和别人聊完天,看见陈渡明郗许迎萦都在这,呼哧呼哧地跑了过来,“怎么都搁这站着。”他看了眼时间,“今天的项目都差不多结束了,走吧,回教室还是回家。”
看台上的人已经散了一半,太阳西移,斜阳在校园落下橘黄的澄光,人站在空旷的操场上,风从四面八方吹来。
一行人淌在金色余晖里并排往教学楼走,挽胳膊的挽着胳膊,勾肩的勾肩,嬉笑打闹着没个正形的走在路上,笑声一点点荡开。
对于高三学生来说,校运会的举办可绝不止仅有锻炼体魄一个优点,更重要的是他们迎来了弥足珍贵的放松时间,课程的取消也就意味着作业的减少。
放学过后,学生们提着书包一溜烟地便离开了教室。
学校小道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全是人。明郗背着书包和陈渡一起往校门口走。
难得这么早回家,陈秀珍正在厨房择菜,明郗放下东西声音往厨房走,甜糯地喊了句外婆。
知道一中这两天不用上课,在举办运动会,陈秀珍没有多问,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她,“回来了。”
见外婆在忙,明郗扫了一圈,问有什么她能做的吗。
家里只有祖孙辆人住着,往日明郗也会偶尔帮忙打打下手,老人家总是推辞着说不用不用,你去玩吧。在明郗的再三坚持下,有时也能获取到一份微乎可乎的劳作。
陈秀珍从菜篮里拿了颗蒜头递给她,明郗搬来一张矮凳,坐在一旁认真细致给它剥去外皮。
备菜的活从明郗回来前就在做,所以很快厨房便传来锅铲翻动的声音。
知道陈渡也在家,最后一道菜下锅前,陈秀珍特意让明郗过去喊他一块过来吃饭。
明郗听完,应了句好,转身往院外走。
陈渡刚回家,院子的门还是敞开的,明郗顺着台阶踩上去,站在院子外。
说来,这还是明郗第一次来陈渡家,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更多时候,她是站在二楼的房间里眺望到这个院子的光景。
还记得她初到时站在窗户前接着月色看它的第一眼,陈旧破敝。
如今身临其境,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环视两圈后,明郗继续抬步往里走,随后人站在檐下,脆生生喊了句:“陈渡。”
无人应答。
她不知道陈渡是不是没有听见,所以拔高音量又喊了一句。
运动过后陈渡只觉得身上汗涔涔的不舒服,所以回到家第一件事便想着先冲澡。
温热的水流在头顶喷洒,水珠沿着身体轮廓一点点往下滑,湿法被捋到脑后,浴室内水汽蒸腾,当沐浴露泡沫被彻底冲刷后,陈渡好像幻听到了一句女声。
水流哗哗往下落,他抬手取下置物架上的毛巾,关闭花洒。
三十秒后,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一次,他终于清楚,没有幻听。
是明郗在喊他。
明郗站在客厅内,在一连喊了两句都得不到回应后,她开始皱眉。
奇怪,陈渡不是回家了吗。
她目光沿着楼梯往二楼探去,难道是在楼上房间?
她正想着,下一秒,身后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明郗回过头,便瞧见陈渡拿着毛巾一边擦拭着正在滴水的发梢,一边赤裸着上身慢悠悠地从浴室出来,“陈—”
剩下的话全噎在嗓子里,双瞳因为震惊而放大,原本平静的表情也变成了呆滞。
陈渡刚洗完澡,上半身完全暴露在空气中,身上还带着水汽,明郗闻到空气里浅淡的沐浴露味,像是雨后的栀子,味道并不馥欲,但偏偏就是这种若有似无的香气才更能勾搭人的神经。
羽睫忽闪的那一下,发梢的那抹水滴恰好沿着下颌线落在他锁骨凹下去的深窝里,然后就静静地淌在那等待着空气的挥发,垂在一侧的小臂线条分明,腰腹上的肌肉纹理清晰可见,有向下蔓延的趋势,抽绳式的运动裤松松垮垮地系在腰上。
黑色的面料,白色的躯体。
湿润的发丝有些凌乱,陈渡眯了眯眼,轻啧了一句:“往哪看呢?”
声音是将游走的灵魂牵引回来的钩子,明郗愣愣地回神,明明只是短暂的几秒,却像是借助了工具的辅助被无限拉长,以致于在深夜入睡时,挤走瞌睡虫占领神经的全是这几副萦绕不散的画面。
意识到什么后,明郗整张脸迅速染上红晕,耳根倏的一下变红了。
她羞赫地低下头,语言系统少有的失灵,等反应过来时,才结结巴巴说出她来此的目的:“那个...外婆…叫你…过去吃饭。”
说完,明郗默默呼出一口气,迅速背过身去,不敢多瞧一眼。
“嗯。”陈渡眼神微顿,短短几分钟内,陈渡在明郗脸上看到了怔愣,羞涩,惊慌,懊闷等多种情绪,就像一副打翻了的调色盘。
然而,这副反应落在陈渡眼里竟让他觉得有些可爱,嘴角蓦地噙上一抹笑意,他随手拿了件干净的卫衣套上,语气悠扬:“知道了。”
兔子的逃跑速度是公认的快,所以当陈渡穿上衣服时,明郗连个背影也没留给她,一溜烟地离开了。
饭桌上,陈秀珍早已摆好了饭菜,桌上没有什么珍馐美食,只有下饭的家常菜。
从陈渡家回来时,明郗脑子都是懵的,双手不自觉抚上脸颊,摸到皮肤温热的触感,不用看也知道会红成什么样子。
陈秀珍抬眼,就见她一路低着头,恨不得把脑袋缩回脖子里,而身后也没有陈渡的身影,她狐疑着正要开口,就见明郗快步往卫生间的方向去,随后是门被阖上传来的轻砰声。
水龙头哗哗流着带出沁凉的水源,明郗双手捧着水往脸上扑,如此反复了几次,才抬眸看了眼镜子的自己,莹白的脸蛋上还挂着颗颗水珠,眼睫也被打湿,潮红褪去,脸上是淡淡的粉红。
陈渡过来时,只瞧见陈秀珍一个人,她正在盛饭。
听见陈渡说话的声音,明郗拿过纸巾将脸上的水痕仔细擦干,最后沉沉吐了两口气,平复好心情,这才拧开门锁不疾不徐地从卫生间出来。
明郗出来时,陈渡已经坐在餐桌上了,听见动静,陈渡懒懒地撩起眼皮若无其事扫了一眼,正巧明郗也投去视线,两人无声对视了一眼,对上陈渡那双漆黑发亮的眼底,最先移开视线的是明郗。
要命,刚降下去的温度又有要升起的昭示。
明郗抬手拉开椅子,不太自然地坐在陈渡对面。
陈渡眸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她身上,相比平日融洽的氛围,今天这顿饭吃的有些诡异,明郗一句话也不说,全程只夹着桌前的那一道菜,头快低到碗里去。
四四方方的餐桌,三个人各占一边,明郗的反常连陈秀珍也注意到了,联想到她是从陈渡那回头才一句话也不说,她下意识以为两人吵架了。
陈秀珍犀利的眼神落在陈渡身上,问道:“你是不是欺负明郗了?”
陈渡吃饭动作一顿:“? ?”
明郗长睫闪了闪。
陈秀珍板起脸:“怎么说你也是当哥哥的,我平日里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明郗单纯,所以才叫你多护着点,你怎么还欺负人家呢。”
陈渡:“......”不是,他什么时候欺负明郗了。
陈渡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人往后靠,薄薄的眼皮撩起,望向对面的姑娘,眼底浮现出丝丝笑意,开口时带了几分无奈的情绪在里面:“明郗。”
“啊。”明郗木讷地抬起脑袋,清凌凌的双眸扑哧扑哧的闪烁着,懵然又纯真。
陈渡靠着椅子,眸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我欺负你了吗,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明郗:“......”